大廳裡，盧進先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東海義軍的士兵走到他麵前，向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盧先生，請吧！” 　　接著，盧進先和他的使團就被東海義軍的士兵“請”了出去。 　　盧進先忍不住了，朝身後的大殿高聲喊道：“林浩文，我今天來此與你商談，那是看得起你！別以為爾等占據登萊幾個縣城，就可以號稱一方諸侯了，差得遠呢！流寇而已！” 　　盧進先一邊喊，一邊被幾個東海義軍士兵推了出去。 　　盧進先之前如此冒犯林浩文和東海義軍，一半確實是因為傲慢。 　　鄭氏集團在海上的勢力太過龐大了，從北到南，甚至一直到東南亞，都有鄭氏的力量。十幾年間，沒有人敢在海上冒犯鄭氏集團。 　　另一半，則是盧進先的策略，以他的經驗，對待這種“流寇政權”不能太客氣，否則對方很有可能得寸進尺，結果被他玩脫了。 　　走出登州軍管會大門的時候，盧進先百思不得其解，一夥流寇組建的政權，居然敢這麼硬氣！ 　　沒錯，盧進先和他背後的鄭氏集團乃至南明的小朝廷，直到現在都仍然把登州的東海義軍當成了一個小型的流寇政權。 　　怎麼說呢？雖然被人看不起的感覺不太爽，但至少證明了一點，林浩文的示弱和藏拙政策還是非常有效的。 　　現在不僅滿清多爾袞隻把東海義軍當成了一支流寇地方武裝，南明以及鄭氏集團也沒把他們太當回事。 　　從去年八月中下旬的登州大戰開始，民間關於東海義軍和林浩文本人的各種傳說越來越多，自然也傳到了南明。 　　這些傳說普通百姓可能會相信，但是南明各政權的高層包括鄭芝龍在內，對此和多爾袞的看法差不多。 　　他們也認為這些都是所謂“東海義軍”的政治宣傳，都是虛構的，所謂“東海義軍”隻不過是一支碰巧擊敗了清軍的流寇。 　　加之登州大戰之後數月，東海義軍沒有任何動作，老老實實茍在登萊地區幾個縣城，更加深了南明各政權的判斷，覺得東海義軍就是一群土寇。 　　後來出於謹慎考慮，南明的隆武朝、魯王監國政權以及鄭芝龍集團也都陸續往登州派過探子，偵察這支流寇的情況，很快就掌握了很多關於東海義軍的情報。 　　首先，這群流寇把土地分給了農民，分了地主老財的家產，跟城裡的富戶大筆收稅，總之跟李自成等人的農民軍非常像。 　　至於軍隊，東海義軍雖然開始了征兵，但是滿打滿算，總兵力也不超過八萬。 　　以上事實更加證明，東海義軍就是一個盤踞在登萊地區的流寇政權。 　　隻是有一點比較奇怪，東海義軍一直在大建各種作坊、工廠，並且招募各種工匠，生產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有金屬器件，有木頭器件，還有陶瓷器件。 　　這些奇怪的器件最後確實拚裝成了很多構造精巧之物，但南明的各位士大夫和當權者誰也搞不清楚這些“奇技淫巧”到底有什麼用處。 　　還有一點，所有的探子都證實，登州蓬萊新修建的碼頭旁邊，停了一艘超級巨大的船。大船和碼頭周圍戒備森嚴，探子過不去，隻能遠遠地觀察。 　　經過多波探子的偵察，發現這艘大船似乎從來就沒有出港航行過。每次探子前往探察時，蓬萊碼頭的這艘船都是停在港裡的，什麼時候去，什麼時候在。 　　這也難怪，自從林浩文他們攻占登州後，驅逐艦基本就沒動過地方，隻在接應於七的時候離港過幾個小時。 　　驅逐艦不動，第一是因為沒必要，第二就是為了省油。結果歪打正著，反而誤導了各路探子。 　　最後，探子們得出結論，這艘巨大的船是“假船”，隻有外殼不能航行，是“東海賊寇”掩人耳目的東西。 　　這樣的“結論”自然也就報給了鄭芝龍等人。一個完全錯誤的判斷就這樣得出了：東海義軍是東海各種水匪海盜組成的，目前盤踞在登萊地區，掌握不少“奇技淫巧”，但不足為懼。 　　如果不是這次林浩文派於七去倭國長崎港從事貿易，那鄭芝龍集團可能根本就不會在意這個遠在北方的“流寇政權”。 　　當然一般情況下，“流寇政權”的某艘船未經鄭氏許可，假冒身份私自下海做貿易這種小事，壓根就不會傳到鄭芝龍這樣的高層耳朵裡。 　　“東海二號”私自來長崎港貿易被扣的事，是鄭芝龍派去倭國長崎港的一名官員最先上報的。 　　其實扣押一艘“走私船”這種小事，官員一開始也沒打算上報，隻是這艘船實在是太奇怪了。 　　乍一看船的外殼是鐵的，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隻是鐵皮包著木頭，但仍然讓船堅固了很多。 　　再者這艘船沒有風帆，巨大的船身全靠後麵一對兒螺旋槳推動。更怪異的是，螺旋槳不是用人力去踩，而是通過一個奇怪的“大鍋”帶動。 　　“大鍋”裡麵是水，下麵加煤燃燒，水燒開後，通過水蒸汽帶動轉軸，再拉動螺旋槳，結構非常精巧。 　　扣押這艘船的官員覺得這事有點意思，就層層上報，最後到了鄭芝龍這裡。 　　剛得知消息的時候，鄭芝龍並沒有在意，吩咐部下這種小事按照以往慣例辦理即可，用不著向他請示。所謂蒸汽動力船，鄭芝龍也沒有表現出很強的興趣。 　　倒是他的兒子鄭成功非常敏銳地意識到，找書苑ｗww.zｈaｏshuyｕan.cｏm這艘鐵包木蒸汽船可不僅僅是一艘船，這種蒸汽動力技術很可能有劃時代的意義。 　　他非常清楚，要是能搞到如此先進的造船技術，那鄭氏集團別說在東亞的海上稱霸了，稱霸世界都會成為可能。 　　鄭成功本名鄭森，這時候已經被隆武皇帝朱聿鍵賜國姓朱，改名“成功”，成了國姓爺，在鄭氏集團中的威望很高。 　　後來鄭成功麵見父親鄭芝龍，反復說明這種蒸汽船技術有重大價值，終於說動了鄭芝龍。 　　最後鄭芝龍決定，派遣使團前往登州，與東海義軍林浩文談判。 　　使團的任務有兩個，一是討要贖金，二是拿到蒸汽船的技術。 　　其中，討要蒸汽船技術是主要的，贖金是次要的，象征性交一些就行。 　　畢竟冒犯了鄭氏“天威”，等於打了鄭氏集團的臉，不交點贖金麵子上過不去，但意思到了就行，用不著很多，蒸汽船的技術才是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鄭芝龍決定派人出使登州後，鄭成功毛遂自薦，提出自己親自帶隊，結果遭到了鄭芝龍的申斥。 　　在鄭芝龍心中，登州的東海義軍隻是一夥土賊，碰巧掌握了一些“奇技淫巧”而已，根本配不上自己的親兒子、大明國姓爺親自去拜訪。 　　一番爭論後，鄭芝龍派了盧進先去出使登州。 　　盧進先一介武夫出身，帶兵打仗還算可以，但為人驕橫，辦事粗糙，派去當使節，恐怕不太合適。鄭成功當即表示反對，但父命難違，最終也隻能這樣了。 　　現在，盧進先果然把事情辦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