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得知你有沒有欺騙我呢?我又如何斷定你不是誆騙我派的仙皇笛來對付我太虛山呢?”梔子為了謹慎起見,還是問出了心中的擔憂。 浮華點點頭,“小神醫有此顧慮,是應當的,但事到如今,本座沒有欺騙小神醫的必要,至於小神醫要如何作想,那也隻憑小神醫的本心了,但本座不會騙你。” 他想了想,索性挽起了衣袖,沖梔子露出了一截手腕,“小神醫若是不信,可以替本座把脈看看。”他若不是已經被逼入了絕境,是斷然不願意在人前展露自己的弱點的。 梔子見他態度誠懇,雖心中仍有疑竇,但還是替他把起脈來,果然他的脈象如同醫案上記錄的那般,脈弦長有力,但又虛實不一,和那記載的神魂缺失之癥的脈象如出一轍,隻是找不到病因。 她替他診脈良久,才問浮華:“你是不是每到朔月之日就會尤其難受?” 浮華聞言,神情一震,“小神醫如何得知的?的確,這病癥每到朔月之日,我就會發作一次。” 他很清晰地記得上次朔月之日發作之時,自己所承受的苦痛,是常人所不能比擬的。既然如今已經被小神醫看出來了,不若告訴她實情,說不定能有轉機。 “每到朔月之日,我都不能控製自己,甚至是狂性大發,哪怕是我把自己鎖在閻影殿內,不許外人靠近,也無濟於事,根本不能減輕我的痛苦。屆時,我的眼前會出現根本不存在的人或物,前來不斷滋擾我,嚴重時……”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每每回憶那發病時的痛苦,他都像是在受酷刑一般,梔子卻接著他的話往下說完: “嚴重時,甚至會聽到耳畔有人在命令或威脅你做某事,不做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可怕後果,對不對?” 浮華見梔子對他的病癥了然,心中更有了一些信心,或許治好這病癥,隻能借助小神醫的幫助了。 “每到我發作時,經脈便會逆流,渾身的血氣就像是被蒸煮了一般痛苦,本座也不知,還能拖著這病軀茍延殘喘到幾時?” 梔子見他露出一臉的疲憊之色,深知他受此病痛折磨的苦楚,非常人所能想象,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掌,眼中全是鼓勵之色,“難怪上次呂大人要我替你診脈,你不答應,畢竟這神魂缺失之癥,並不是尋常幾副湯藥或針灸就能治斷根的。你上次說的對,我治不好你。” 梔子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掌心凝轉法力,微微往夜來香中一探,此時仙皇笛正安睡在她的夜來香中,隻是她也沒有急著拿出來: “若此仙皇笛當真能如此神奇,與其餘六大法寶一起作用就可以重新修復你的神魂,那我倒是可以借給你,不過你雖不像是個壞人,但我還是需要時間考慮考慮。” 浮華眼中原本全是一片希冀之色,可見梔子卻始終不肯拿出仙皇笛,隻說要考慮,他眼中露出了些微的失望之意,若是再拖延一些時日,找小神醫出借仙皇笛恐怕又有為難,於是他也隻好道: “那好吧,但希望小神醫不要考慮太久,下一個朔月之日已經很快就要到了,前幾次發病,本座尚還留有一絲殘念可以控製住自己不濫殺無辜,倘若再經歷一次這病癥的發作,本座不知自己還是不是自己。” “嗯,我答應你,不會太久的。”梔子盯著他看,隻是在揣測他所言非虛,倘若仙皇笛真能救人,那她自然沒有不借的道理啊,她隻是還有些猶豫,畢竟浮華是閻影殿的閻影王,而閻影殿眾人大都修行一途偏好魔修,僅這一點都為其餘六派所不齒。 若她私自將師父交托的仙皇笛出借給他,不知師父知曉了會如何責罰她。可若要她見死不救,明明知道有法子可以減輕病人的苦痛,她出於一個醫者的仁心,她又做不到坐視不理,畢竟這浮華在她眼中並非大奸大惡之徒,隻是門派不同,各自修行的法門不一而已啊。 “好,那三日後,我派小七來太虛山這座浮島找你。” “小七?”梔子有些不解,卻見浮華摸了摸身邊那隻窮奇的大腦袋,瞬即明了,原來浮華給這隻笨牛取名為“小七”啊。 浮華見她明了,也沖她微微一笑,好似肩頭的擔子鬆快了些,沒有來之前壓得那麼沉重了,“至於我的病,還望小神醫幫我保密,莫要告訴其他任何人,傳言七大門派的七大鎮派法寶可以聚在一起重聚或修復人缺失的神魂,此事,也請小神醫保密,畢竟本座也隻是姑且一試,還並未有人真的這麼做過。我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我也從不會為我的惡做辯解。三日之後,借與不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全憑小神醫的本心了。” 梔子定定地看著他騎著小七離去的背影,想這浮華雖為閻影王,但在梔子麵前,與她說話,卻一直都是謙和有度,從不逼迫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或許這與他不喜歡有任何規條禮法束縛自己是一個道理。 或許真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吧。 浮華明明可以搶走她的仙皇笛,或欺騙她,可他卻沒有,反而還告訴她自己的病情,隻是問她借,一個人是否心中存有大善,並非看他得意之時,而是要看他失意之時,被命運逼得窮途末路之時,卻仍舊堅持不作惡,保有一顆向善的本心。 單從這一點看,他本心倒也不算是惡人。 浮華走後,梔子回到了太虛山,她並沒有去豐南殿,而是去了後山的小竹樓,在那裡繼續采藥煉藥,如此又過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梔子就去了豐南殿跟師父北冕問安,哪知北冕手握一支紫毫,也不看她,正聚精會神地在一頁宣紙上揮毫運筆寫著什麼字。 他頭也沒抬,看似不經意間,問梔子:“梔兒,你昨夜未回暖心殿?” 梔子神色一滯,略有些怔忪,想了想就道:“我昨夜去了小竹樓,一直在那裡研製配藥,到了後半夜,想著時間已經不早了,便就在那邊歇息了。師父,您找弟子有事嗎?” 梔子並未言明昨日傍晚在浮島見過浮華,並與他三日後有約的事,她深知師父的秉性,他鼎鼎大仙尊的名號,素來與閻影殿的人相交為恥,若是知道她不僅見了浮華,還答應考慮三日後或許會出借仙皇笛給他,那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