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聞言就笑了,走過來一雙長滿肉的手摸摸傻妞的頭,滿眼慈愛,“對了,我是爹爹,好孩子,你還記得我?” 末了,那男人又轉過臉來盯著梔子打量了一番,見到了梔子眼中的疑惑之色,這才沖梔子介紹起了自己,“這位姑娘,多謝你送傻妞回來,鄙人姓沈名旦,姑娘不如隨我進屋內歇息一下吧……” 他將梔子和少女引進屋,屋裡正好站著兩個身材魁梧的老嬤嬤,見狀便迎上來,可一見沈旦的臉色,便又退了兩步,一副又不太敢上前的模樣。 沈旦看了那兩個嬤嬤一眼,眼中有了幾絲冷色,跟著對其中一位嬤嬤說:“張媽媽,趕緊將傻妞帶下去,整理乾凈。” 那張媽媽得了吩咐,趕緊上前拉著那傻妞就走,那傻妞一見要離開梔子身邊,起初有些不依,開始嚶嚶哭起來,嘴裡反復嚷嚷著:“我不去,我不去……” 可她到底拗不過兩位媽媽的張羅,即刻便被帶了下去了。 梔子這才仔細打量這間屋子,其實,早在她剛踏入這間屋子時,就已經注意到,這滿屋四麵墻上甚至是屋頂上都掛滿了大大小小的觀音像。 這些畫像從用墨和筆法可以判斷出,依然和那門口的那幅觀音像的畫者應該是同一個人。 這些觀音或坐或臥,或垂眸或側目,或手捧玉凈瓶,又或頭戴簪花,但都是一身白玉袍加身,看上去端莊聖潔,滿目的悲憫蒼生之感。 梔子悄悄數了數,這間看上去有點寬敞的屋裡,掛著的觀音像,加起來約莫竟有九百餘幅,或許繪製這些觀音像之人,心中或許對觀音菩薩有著不一樣的虔誠供養吧。 而這間屋子的正前方也正供奉著一幅最大的觀音像,觀音的容貌倒是沒什麼特別,都是那般慈眉善目的,隻是手指掐出了一個法訣,一手朝上一手朝下,而觀音的腳下踩著的竟然是畫者一筆一畫繪製出的一百零八瓣蓮花臺。 也是同樣的筆法與用色,繪製者從觀音的根根發絲到衣服的紋路,都真正做到了細致入微,看樣子是下了許多功夫。 “鄙人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梔子。” “梔子?哪個梔子?”那沈旦似有不明。 梔子不覺勾勾唇角,引用了一句乾隆帝的詩句,“色滌塵凡目,香宜清凈心的那個梔子,可以入藥,去火利濕。” 那沈旦聞言不覺沉思片刻,不住地點頭,“不錯,清凈心,意指佛心,也是指毫無懷疑,沒有汙染煩惱的心,那敢問梔子姑娘,可是這樣一個遇事不會多疑之人呢?” 梔子想了想,“遇事順其自然,福人自有福報,做事但求問心無愧,一般不會多疑所見。” “好、好、好,好一個福人自有福報。如此甚好,姑娘小小年紀能有一顆清凈心看待這個人世間,實屬不易,鄙人佩服之至。”沈旦微笑著看著梔子,眼中果然多出了贊許之意與欽佩之色。 淺顯聊了幾句,又見這裡滿屋都是觀音像,想來也不是什麼惡人,梔子逐漸放下了起初進莊時的戒備,告知了沈旦自己來此地的意圖,她向沈莊主問路。 “哦,原來梔子姑娘是要去玉泉鄉,可這裡是升平莊,離玉泉鄉起碼相隔百裡,敢問姑娘可是不辨方向,走到這裡來的?”他眼中似乎有難以置信之色,因為一個尋常人靠雙腿走路走到這裡,不知需要多長時間,可看梔子臉上並無疲累之色。 梔子聽沈旦這麼問,有些尷尬自己的路癡,也不好回答,隻是笑笑。 那沈旦見狀也不多問,又道:“這位姑娘,你走了這一路,或許也是累了,天色已經不早了,若是你不棄,不如在此用過晚膳再走,如何?” 跟著他便喚來了一位老嬤嬤,囑咐她立馬下去準備膳食。 梔子注意到,沈旦這家中,似乎極少見到其他男子,就連仆役,也多是如同方才那張媽媽一般的身形魁梧的婆婦,隻覺得有些奇怪。 一個家裡不可能隻選這些老媽媽做事,應該還是有許多需要力氣的地方需要男子做仆役吧?可就是不知何故,這屋中並不見其他男子。 不多時,飯菜就擺上了八仙桌,雖然隻有梔子和沈旦二人用飯,廚子卻做了四菜一湯,兩道葷的,兩道素的,湯是蓮藕燉大棗,也是全素的。 “梔子姑娘莫要嫌棄,這窮鄉僻壤的,能端上桌的,沒有幾道好菜,姑娘就將就將就,一道用膳吧。” 在沈旦的張羅下,梔子也動了食箸,她小口小口的吃著,在席間與沈旦閑聊了幾句,沈旦這才沖她講起了傻妞的身世。 “這傻妞原本不傻,主要是遭逢了家中突變,受了點刺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才變成了姑娘你如今看到的模樣。”沈旦說著,喝了一小碗素耦湯就放下了食箸,嘆了口氣,那慈善的眉眼中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在沈旦的描述中,梔子才了解了傻妞的身世,居然和自己的身世很相似: 傻妞的爹娘在世時很疼愛傻妞,可誰曾想,有一次,傻妞的爹娘進山采藥,居然遇上了山林中出沒的野獸,竟然雙雙被咬死,成了那群野獸的“盤中餐”,獨留下傻妞一人。 傻妞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結果人就傻了,沈旦可憐她的身世,便收養了她,故而傻妞在見到沈旦時才喚他“爹爹”。 想不到傻妞的爹娘居然喪命於野獸口中,而梔子的爹娘和瑞雲莊一眾父老鄉親也盡皆喪命於上古兇獸之爭鬥下。 世事還真是無常,傻妞的事勾起來梔子對爹娘的回憶,不覺鼻頭有些發酸,沈旦喚她時,她才醒過神來,卻見沈旦竟然用食箸給她碗裡夾了一塊紅燒肉,眉眼慈善,語氣溫和:“梔子姑娘,你多吃點肉,老夫看你也太瘦了些。方才走神,可是在想心事?” “哦,沒什麼,”梔子不好意思拒絕沈旦的好意,也不好在陌生人前過多的暴露自己的情感,於是搖了搖頭,忽而她倒是想起了一件緊要的事。 那傻妞在初見她時,隻是有明顯失憶的癥狀,倒不像是傻子啊,怎麼這沈旦偏說傻妞是傻子?失憶和犯傻可不是一回事。 梔子先前是有對傻妞號過脈,除了她頭部出血引發了失憶癥狀,再就是她很可能在玉米地被人侵.犯過,失了貞,不然她兩腿間怎麼會有鮮血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