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衣的眼中已經有了恨意,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痛恨北冕這個無情的男人,也痛恨這樣深愛著這個男人,卻還不計後果的自己。 北冕:“滾出去!”北冕並不忌憚金衣的威脅,因為他明白,事後金衣就懂得什麼選擇才是對的,還因為,他知道,金衣不是心性純良的梔兒,她索要的,一直都隻會是更多,更多~~ “好你個玉麵北冕,什麼大仙尊,不過是個騙了我身子和感情,讓我傾盡所有的偽君子,你昔日饞我身子,許以各種好處,讓我從了你,可如今你已經毀了我太虛第一女仙清譽,卻又要不負責任的舍棄我,厭棄我——” 金衣氣得怒火攻心,從北冕身後撲過去撓他的臉,卻觸到了他的玉色麵具。 一雙纖纖玉手立馬被北冕箍住,在他的掌力之下,很快就起了青紅的印記,讓人觸目驚心。 “我在一開始就跟你說清楚了,我與你隻能是師兄妹關係,是合作關係,是利益,是一道修仙的歸途!並無其他!” 玉麵北冕的話語,涼薄無情,冷漠錐心,就像是一盆冰涼的水,將金衣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可也提醒了她,他們更多的是利益,是修仙的歸途。 “好好好,玉麵,好,你可想清楚了,你給我等著,莫要後悔事後又來求我,你若是來求我替你做這做那,我定要你好看!”金衣從北冕手中掙脫開來,捂著被北冕捏痛的手腕,氣哼哼地跑了出去。 被金衣這般一鬧心,北冕原本方才感覺好不容易壓製下去的氣血,又不住地往上翻湧而來,直沖他腦際。 “哈哈哈哈,本仙等這一天等了許久了,今日便是我奪舍之日,無知小兒,還不速速供奉上你的這具身體。” 北冕忽然聽到自己的腦中有個人在猖狂的大笑著,他每笑一聲,都如同千萬根細針紮在他的頭顱上,讓他一個本是元嬰境修為的人,也捂住了腦袋不住地喊痛。 “你是……什麼鬼東西?還不從本尊身體裡出來?”玉麵北冕直覺或許是有什麼東西在他體內,聽那人方才一言,看來是想奪舍他的這具身體了。 這“奪舍”,他聽聞過,也在太虛山百餘年前的祖師心法裡讀到過相關的記載。 既然是奪舍,便是要以一種極端的修行手段,占據他的身體。 隻是,這奪舍分明有幾個步驟,第一步便是寄居在合適的宿主體內,可他一直修行都很小心謹慎,這鬼東西是什麼時候進入他的身體裡藏起來的,又藏了多久,為何他說,要在當下奪舍於他? 這奪舍的結局,北冕也清楚得很,要麼是神識被完全吞噬,包括自己的元神一道供奉出來,作為奪舍者的養分,要麼是和這奪舍者平分秋色,共同占據這具身體。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是仙?還是得了道的妖魔鬼怪?”北冕捂著腦袋追問著,因為但凡是能奪舍者,必得是一個強大的修仙者,或是得了某些高深道行能力的妖魔鬼怪,甚至是魔道。 “哈哈哈,虧我藏在你身體裡百餘年,你居然不知道,本仙是何人?不過也無妨,我既然自稱本仙,就一定是上界的仙人,你的身體能被我看中,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還不速速供奉軀體給本仙麼?” 北冕算是有些明白了,“我管你是鬼是仙,都給我從本尊體內滾出去!” 北冕說著,凝轉法力,努力控魂,調用體內的靈力在指尖凝聚成一點,他道指一並,火速果斷往自己的眉心點了下去。 那體內的東西,忽地有一縷仙氣中夾雜這幽暗黑氣的東西,自北冕的眉心處被北冕這一牽引,牽出了半寸長的樣子。 可也僅僅是一瞬,那東西帶著黑氣又鉆入了北冕的眉心裡,隻聽那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絲驚惶和躲閃,“好好,想不到你一個區區下界元嬰境的修士,居然敢以這種自我控魂牽引出元神的法咒禁術,來牽引自己的元神離體!你厲害,本仙暫時歇息歇息,不過我還是會來的,這具身體本就該屬於本仙。” 見那縷鬼東西冒著黑氣又隱沒入了自己的眉心,北冕凝轉指尖法力,以控魂禁術想要拉出自己的元神,哪怕是要為此殞命,結束修仙一途,他也斷然不喜這種身體隨時會被這不知來歷的鬼東西控製的局麵。 他正要繼續動作,卻發現這回他絲毫拉不動體內的元神,卻聽那東西笑了一聲:“莫要和自己較勁了,你貴為大仙尊,怎麼可能以自己的修為拉得住本仙的元嬰元神呢?再說,你以後還有許多地方需要本仙的幫助呢。” “本尊不需要你的幫助,你給我滾出來!”北冕低聲喝道。 “你不想成為天赫大陸最高修為的大仙尊嗎?你那個徒弟,是無垢道體,若是假以時日,必定會是你修仙路上的一道機緣,成,也可以是她,滅——也可以是她。聰明的,你自然知道該怎麼選。這女人前世已經很彪悍,就連九十九道天命鎖和眾仙都不能奈何她,他日,她若是成了氣候,你若沒有我,你是壓製不住她的。” “你說的是誰?梔兒嗎?你想害她?你不能……我不允許你這麼做……” “哼,別告訴我你對這女徒弟有了情意,當年若不是我給你夢中指點,你會去瑞雲莊指引她拜你為師?本就是看中了她無垢道體的這一點不是嗎?。 別以為自己位居大仙尊,就高高在上了,其實在追求修仙一途的這條長路上,你和我是同類人,都是可以如此卑劣,下作,甚至可以不擇手段和無下限…… 隻有想不到的,沒有什麼是我們做不到的……哈哈哈哈……” “您看上去像是一個好人……” 北冕腦海裡忽然浮現起他與梔子的初遇,她那清冽的嗓音,以及那雙純真不帶一絲絲雜質的眸子,是那麼的純粹乾凈,清凈如山泉水,看向他的眼神,無畏無懼,少了旁人的那種攀附阿諛,多了一種坦然以對。 似乎隻是被她那樣的人看一眼,他的靈魂深處的東西就會被照亮,不管好的,亦或是壞的…… 她不怕他,從來都不怕。不管他是太虛山的第四百零三代掌門,還是六大修仙大派一致尊崇的“大仙尊”。 他設下局,步步為營,引她去了太虛山,並在嚴格的太虛山考核裡提前放水,設置辨識人心真話假話的考題,是因為知道她當時身負無定樓的奇牙節,可輕易辨識真偽…… 在風洞裡最後一關放入自己的坐騎麒麟精,其實也是早就通過觀微術得知了她的無垢道血可以輕易馴服妖獸的這個秘密…… 這些幾乎在外人看來看上去極為嚴苛的考核,其實都是他精心為梔子量身打造的棋局而已,如此才好名正言順收她為徒…… 他也明白自己這般處心積慮引她靠近自己身邊,是起心動念都不純,但…… “師父……”她站在仙劍上,白嫩的柔荑抓緊了他的衣袖,低低怯怯喚他“師父”,視他為山、為父、為君般的神情,他此生都忘不了。 她親自為他在小竹樓烹煮美食,說是作為徒兒的孝敬,他明明已經辟穀,可還是為了不拂她的心意,淺嘗輒止的嘗了那看似普通實則用心的家常小菜,哪知這一嘗,便心心念念,再也揮之不去。 在奪符競技賽時,她因為中了“廢魂珠淚”,差點修為全廢,在那一刻,他慌亂的心底隻有一個聲音在喊:“一定要救她,本尊一定要救她!” 可明明有別的法子,但在看到她那唇瓣上的一抹嫣紅,嬌嫩如花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還是決定在旁若無人時,偷偷靠近她,她的唇,她的香甜,純白,以及那雙洞悉人心的眸子裡的自己,那個看上去像好人的自己…… 他通通都想要…… 不知從何時起,他對自己這個徒兒的心思早就悄悄發生了改變,可越是靠近她,了解她,明白她是什麼樣的人,在做著什麼樣的事,他就越是害怕。 他極力想要在所有人麵前維係好他太虛山的美名清譽,費盡心思登上六大修仙門派“大仙尊”的尊崇之位,隻不過是想讓她認定,並在心裡篤定的相信自己—— 相信他,也是和她一般,是心境美好淳善,智慧無畏,且心中具備厚德大道之人。 他掩藏不了他心底的恐懼,因為他擔心她那雙明亮的眸子看出了他的端倪,他的一切人前風光無限,人後陰損布局的見不得光的諸多行徑…… 想靠近,又不敢觸碰她的美,所以隻能常常借著高階觀微術偷窺她,甚至瘋狂到,她的一舉一動,他都想知道。 也許那個躲在他體內的不人不鬼的東西,說的對:他就是個卑劣齷齪的人!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希望……能獲得她的側目一笑,獲得她那一聲甜入心扉的、輕輕的喚:“師父……” “梔兒……”暗夜的豐南殿內,傳出了隱約壓抑又痛苦的呢喃,四周萬籟寂靜,無人發現那是玉麵北冕捂著劇痛難忍的腦袋,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瀕臨失控的邊緣,自內心發出的如困獸般的嘶吼與自我折磨。 (《香》係列《香》1完結,2023.11.5 20: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