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把佛頭交給徐華，讓他遞給李愛軍。 　　徐華半信半疑地看我：“這就是馬飛宇活著的證據？” 　　我說：“李愛軍見了，必來見我，告訴他，我和他必須單獨見麵，隻能有我們兩個人。” 　　中午，徐華破天荒地回來了，給我帶了一碗打包好的牛肉麵，他告訴我，李愛軍同意見我了，就約在今天下午，李愛軍同意我的一切條件，怕李愛軍事先耍陰招，他會替我們找個中立的地方。 　　我一邊吸溜麵條，一邊問：“單獨見我嗎？沒有別人？” 　　徐華點點頭，摸摸我的腦袋，叮囑道：“說話客氣點，別惹惱人家。” 　　吃過飯，我們就出發，過了一個小時，我們終於抵達徐華選好的會麵地點，是個農家四合院，我找了把椅子坐下，徐華主動為我和李愛軍一人倒了一杯茶葉水，他說這是他從家裡帶來的，又讓我對李愛軍態度好些，不要得罪人。 　　我心裡想，恐怕不能不得罪，隻希望事後李愛軍不會因此找他麻煩。 　　徐華給李愛軍發了地址，李愛軍半個小時內應該就會抵達，他陪我坐了一會，我主動說：“你走吧，讓我們兩個單獨見，我不想把你拖下水。” 　　徐華點點頭，把那杯茶葉朝我推近些，拍拍我的肩膀，起身離去。 　　我在原地等了半個小時，李愛軍仍未露麵，我百無聊賴，在四合院裡裡外外繞了好幾圈，看得出來這裡已經被荒廢了很久，隻有一些簡單的生活設施，我重新坐回去，把那杯茶葉喝了一半。 　　我癱坐在椅子上，忽然覺得有些困，大概是這兩天總休息不好的緣故，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我卻摸到我褲子上，也沾了兩根頭發，女人的頭發。 　　是這椅子上原來帶的麼？ 　　我把頭發捏下來，隨手扔在地上，李愛軍怎麼遲遲不來，他不會詐我呢吧？單刀赴會確實太過魯莽，我突然後悔了，李愛軍要真帶了人來可咋辦，我真有把握能在人群中沖上去挾持他麼？李愛軍是不是已經猜到是我了？ 　　還是回去從長計議吧，得做一個確保李愛軍隻能獨身前來的局。我把那杯茶葉一飲而盡，打算叫上徐華直接走。 　　徐華像是感知到了我的心意，此時也出現在四合院門口，緩緩朝我走來。 　　我站起身，剛想說：“走...” 　　卻大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 　　徐華笑著說：“走？走到哪？” 　　那杯茶葉被徐華下了藥！ 　　我以一個扭曲的姿勢癱倒在地，迅速失去了對身體的感知，我全身麻痹，動彈不得，困意越來越濃，幾乎要昏死過去。 　　徐華蹲下來，狠狠扇了我一個耳光，強迫我清醒過來。 　　我破口大罵道：“你陰我！” 　　徐華冷冷地說：“你騙我。” 　　難道徐華已經知道，馬飛宇早就死了？ 　　我無助地躺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徐華掏出一把手術刀，拿衣服擦了擦，用刀尖抵住我的胳膊。 　　我竭力大喊道：“你殺了我，就再也找不到馬飛宇了！” 　　徐華慢條斯理地用刀尖割破我的皮膚，他割得不深，血液很快從傷口湧出來，滴滴答答落到地上，他說：“你騙我，你根本不知道馬飛宇的下落，你隻是想借我的手見到李愛軍，對麼？” 　　我震驚地看著徐華，他完全猜中了。 　　可他既然已經看出來，我沒有他想要的答案，為什麼又設局把我騙來這裡？ 　　徐華果然是個讓人無法預料的瘋子。 　　我驚恐地看著他的動作，說：“你...究竟要乾什麼！？” 　　徐華把刀放下，雙手捧起我的臉，癡迷地看著我，他的眼神讓我害怕極了，過了好大一會他才說：“從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認出了你是她的孩子。” 　　誰的孩子？ 　　我懵了，他見過我母親！？ 　　我全身僵硬，根本無法掙脫他，徐華強迫我直視他的眼睛，慢慢說道：“你和她長得真的很像，我一眼就看出你們是母子。” 　　我崩潰地問：“你到底是誰！？” 　　徐華反倒問我：“你為什麼不報警！？” 　　報什麼警？ 　　我呆呆地看著他，他給我下的藥讓我大腦遲鈍，我能維持清醒已竭盡全力，更別說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徐華又狠狠抽了我兩個耳光，勉強把我的理智拉回來，他又問了一遍：“那天在工廠，你見到你母親屍體的時候，你見到那麼多錢的時候，你不憤怒嗎！？你為什麼不報警？” 　　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徐華似乎憤怒了起來，滿臉漲紅。 　　我昏昏欲睡，隻能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怕警察抓我，是...龔一鳴要害我。” 　　徐華拿起刀，狠狠割了我胳膊一下，雖然我感受不到疼痛，但我卻突然清醒了一些，徐華仍然很平靜，他說：“不對，是馬飛宇不讓你報警，因為那是李愛軍獻祭活人的地方，他怕警方發現那個廢棄工廠，對麼？我辛辛苦苦布置好這一切，你為什麼不報警！？” 　　我震驚地看著他，我不懂徐華是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但我猛地意識到，徐華對這一切了若指掌，他不該知道那晚發生的任何事，我從未和他提起過。 　　他知道我母親的屍體出現在工廠，他知道那些錢被藏在鋁罐裡，他怎麼會知道？ 　　除非，是他把我母親和錢放在那裡，是他布置好的一切。 　　徐華是綁匪！ 　　他和龔一鳴是一夥的，他殺了我母親！ 　　我痛苦地嚎叫出來，我死死地盯著徐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殺死我母親的兇手就站在我麵前，我卻連把手抬起來都做不到！ 　　我咬緊牙關，用盡渾身力氣，卻也隻能伸手握住他的衣角而已，仇恨一瞬間吞沒了我所有理智，我一遍遍大喊著：“我操你媽！我操你媽！你混蛋！” 　　徐華站起身，很冷漠地把他的衣角從我手裡抽走，他居高臨下地說：“你放心，她走的很安詳，你不覺得很困麼？我給你母親用的也是這種藥，隻不過我用了十倍劑量，她沒有任何痛苦的離開了，你不必太過傷心。” 　　眼淚從我的雙眼中噴湧而出，我問：“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殺她？是龔一鳴讓你乾的嗎？” 　　徐華背過身，抬頭看向太陽，說：“輪到你了。” 　　我不能理解徐華這句話的意思，但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兩分鐘後，我就徹底昏睡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我發現我躺在一個公園的長椅上，身上蓋著一件軍綠色舊夾克，是徐華的衣服。 　　我把那夾克一把扯下來，狠狠踩了幾腳，我被他騙得太深，我和他一起生活好幾天，我竟從沒想過他會是綁匪，我甚至越來越信任他。 　　徐華和我說過的話，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所以徐華在聽到我和馬飛宇去過金庫時那麼震驚，因為他猛地意識到，中間接過電話的陌生人是他日夜尋覓的仇人！所以徐華完全相信我的說辭，他知道金庫有人來過。 　　昨天晚上，我明明沒有提到我和馬飛宇一同來過廢棄食品廠，徐華卻能得出我和馬飛宇在此分道揚鑣的結論。 　　因為他故意把屍體和現金栽贓給了中間接過電話的我，他認為我和馬飛宇一定一起來過。 　　不對...他並不是想栽贓給我。 　　他一遍遍質問我，為什麼不報警。 　　他本意是想讓我看到這一切後報警，他是想引起警方的注意！ 　　我之前的假設，基於龔一鳴還活著且龔一鳴是主導，龔一鳴認出了電話對麵的我，怨恨我不肯救他，殺了我母親來報復我，和綁匪串通設局，把屍體和現金放到約定地點，這樣就能把綁架案、殺人案都推到我頭上，借警方的手滅我的口，我就再也無法透露出在金庫裡看到過什麼。 　　可為什麼要把這些都放在李愛軍曾經的活動聚點？ 　　徐華說，他辛辛苦苦布置好一切。 　　昨天李家村的人去處理現場的時候，燒掉了一條紅裙子，是徐華特意放在那的麼？ 　　徐華一轉身，從他背後就出現了那枚佛頭，也是他故意放在那的麼？ 　　他搜集了李愛軍經營邪教的證據，全都放在廢棄廠房，又把人引到那，他以為這人會報警，接下來警方介入，很快就會查到李愛軍身上。 　　我想不通，如果他想報復的是李愛軍，為什麼一開始要綁架龔一鳴？ 　　他把贖金都放在了鋁罐裡，自己分文不取，他不是沖錢來的。 　　他到底想乾什麼？ 　　我抬頭，卻看見了徐華的臉。 　　公園裡有一麵巨大的電子屏，徐華就在屏幕裡，他盤腿而坐，周圍都是烈火，他坐在火焰之間，把一把刀抵在脖子上，無聲地看著圍成一圈的警方。 　　記者在旁邊解說：“郊區突然出現無名女屍和大量現金，犯罪嫌疑人章某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ｍ” 　　徐華身後有一個大坑，坑裡麵燃燒著熊熊烈火，新聞上沒有直接拍攝到大坑的鏡頭，我卻能完美腦補出那坑裡的樣子。 　　那坑裡麵埋著我的母親，和一千萬現金！ 　　他平靜地看著鏡頭，宛如高僧入定。 　　記者說，他主動自首，打電話叫來警方，可等警方入場後他卻拒捕，他用自殺威脅，要求新聞對他實時直播，他要等一通電話來了再走。 　　電話？ 　　什麼電話？ 　　徐華的眼睛，像注視著屏幕另一端的我。 　　他到底想要什麼？ 　　我完全無法理解，但從某種意義上說，徐華確實履行了他的承諾，他用我親口說過的方式，用一把火，燒光了我留下的所有痕跡。 　　從此我全然無罪，警方永遠懷疑不到我頭上。 　　即便罪行是他犯下的，可他為什麼要幫我？ 　　屏幕上的徐華臉上帶著微笑，泰然自若。 　　我突然想起他昨晚說的。 　　“在你完成那偉大的復仇之前你不能入獄，你得在這世上四處飄零，找到那罪人，用地獄的烈火燒灼他。” 　　他要找的罪人是誰？ 　　是一個他苦心尋找多年卻毫無下落的人，是他用盡解數卻仍然毫無頭緒的人。 　　是馬飛宇！ 　　我顫抖著摸出馬飛宇的手機，從我第一次開機時我就發現，有一個號碼給馬飛宇打了八百多個未接來電。 　　隻有刻骨的仇恨才會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如此念念不忘。 　　徐華在等馬飛宇給他回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