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廳映像(1 / 1)

陳埃閃過一片從天花板上掉落的瓷磚,腳底不經意地落了空,豆腐渣工程的地板凹出一個大洞。   四散的塵埃暴露出一間尚未裝修完成的房子,甲醛的味道直抵腦門。   板夾上的文件散落一地,盡管他知道裡麵的大致內容,但依然忍不住瞟上兩眼。   “後室裝修公司。”   “真正的整潔來自於裝潢。”   …………   level 0.2重塑的混亂   生存難度等級3   不安全   不穩定   少量實體   當天花板上的嗡鳴聲停止,周圍的空氣變得乾燥。陳埃就知道自己又一次進入了某個子層級。   雖說進入level 0.2的難度比0.1容易,但他還是不太能接受這種突然就換地圖的感覺。   他發誓自己是跟著紅線走沒錯,並且在這個子層級中線團能夠產生變化。   所以隻能有一個推測——level 0.2是必經之路。   level0.2,表現為level 0的“重塑”版本。似乎是經過了人為的改造,包括乾爽的紅地毯和重新粉刷過的白墻等等。   相較於level0有很大變化,危險性也隨之上升。   特別是這些隨時都會倒塌的豆腐渣工程,稍不注意就會留下傷口,乃至死亡。   陳埃必須抓緊離開這裡。   “對了,這間層級好像有WiFi來著……”   說著,陳埃拿出手機探了探,自動就連上了一串亂碼的WiFi。   WiFi其實算是後室中的一個實體,編號記錄為Object 21,存在於大多數層級。   命名規律大致都是一串亂碼加上BKR結尾,其中的BKR自然是後室backroom的縮寫。   陳埃先前在level 0一些區域也檢測到了WiFi信號的存在,隻不過大多數都不太穩定。唯有level 0.2是真的能夠連上網。   不過,瀏覽器或通訊工具啥的就別指望了,隻能最大程度地訪問M.E.G的數據庫。   據說流傳著某種能夠和前廳進行通訊的手段……陳埃不知道這則傳言的真實性。現在也不是研究這個問題的時候。   轉過一個又一個回廊,陳埃小心翼翼地避開任何可能遭遇掉落事故的天花板。   他的視線焦點時刻都要聚焦在手中的紅線上。但既要兼顧時刻發生的危機,又要集中注意力在手上……這樣做很快就耗盡了所有精力。   不知走了多久,他沿著一麵堅固的墻壁坐下,粉刷過的白漆在黑色夾克衫上留下長長的尾痕。   他打開背包,想喝一口杏仁水。但看著其中一罐已經見底的瓶子,於心不忍。   我還能再撐下去……大概吧。   在level 0中尋找物資幾乎不可能,所以要最大限度利用起所剩無幾的物資,這點十分重要。   現在,陳埃的理智姑且占了上風。   “逃離此子層級的方法……”   level 0.2的出口和入口都是一扇門。找到那扇門就能從該子層級返回到原來的層級。   如果紅線的終點通往馬尼拉房間,那level 0.2勢必是要離開的。   可那扇門在哪呢?   冷靜下來的陳埃有些絕望。   執著於出口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這裡又不是前廳,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沿著紅線走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盡管確信十分鐘前還見到過那扇門,後來一轉眼就不見了。這在後室裡很正常。   “得了吧,老兄!它不過是一間不能動的門。”   陳埃這樣告訴自己。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從地上站起來。   霎時間,一股剝離感爬上腦袋,他短暫失去了意識。靠著身體的本能才沒有倒下。   大腦缺氧,有些喘不過氣,疲憊的身體勉強支撐著四肢。   雖然還掙著眼,但眼前還是黑了幾秒。   這種感覺即便是意識回來了還存在諸多後遺癥,就是視野中會出現莫名其妙的黑點……還有熟悉感。   “站起來太快了,導致大腦供氧不足而已……”   陳埃一隻手扶著墻壁喃喃道。   他嘗試去用前廳的科學知識去解釋這種現象,但……那股熟悉感不知從何而來,無法解釋。   墻壁間傳來十分優雅的鋼琴聲,那是德彪西的《月光》。   指尖落在琴鍵上,不斷奏響著音符,回蕩在空靈的房間內。   “該死!”   他終於知道那股熟悉感是哪來的了。   大概是十多年前,小時候。剛搬進槐木鎮的新家時就是這樣的場景。   重新粉刷過的墻壁、紅色的地毯、十分狹窄的房間……   這樣的房間住下兩個人就足夠了,妹妹和自己。   鄰居家大叔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很富裕,令人印象深刻。一家三口過著那種陳埃向往的生活。   後來他們在臥室隔壁裝修了間鋼琴房,時不時都能聽到那邊撥動旋律的聲音。   他學過一段時間鋼琴(那時父母還健在),甚至彈得出色,練了兩年半的《月光》手到擒來。所以能夠聽出一些外行人聽不出的瑕疵。   隔壁也是這首曲子,所以免不了陳埃的指指點點。   剛開始時,就連最基本的音符都能彈錯。整個旋律亂七八糟的。   陳埃就麵對著這堵墻壁,和妹妹吐槽著這“門外漢”的水平,常常逗得女孩大笑。   可後來,聲音變得流暢了,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在地上撥動起手指來。   但他還是要數落幾番,把不應該有的缺陷放大。   妹妹依舊在一旁笑著,跟著旋律搖晃著腦袋。不管有多大的問題,她都會這樣做。   她不知道曲與曲之間的差異之處,隻知道那很好聽,這便足夠了。   但陳埃知道。   德彪西的《月光》不是每個人都能彈的,而隔壁……隻花了三天。   那間狹窄的臥室,那架每次路過窗邊時都忍不住瞟上兩眼的鋼琴。嫉妒是應有的吧——那時又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這就是那棟房子,隔壁住著和藹鄰居的房子,還有他們的天才女兒,後來去了維也納。   這個世界是有天才存在的。而天才之所以出名。是因為他既擁有天賦,還有數不盡的資源和精力。   而像自己這樣的人,隻能將夢想埋葬,光是生活就拚盡了全力……   這些正是他命中注定無法成為鋼琴師的理由,正是他把追求刺激當做自己人生目標的理由,正是將周圍人一次又一次置身於險境的理由。   後室怎麼會知道這個?他把這些創傷藏得可深了,沒有人會知道。   他嘗試去對抗這種意識。   徒勞無功。   一切都是無比熟悉,一切都宛如發生在昨日。   後室像一個不太禮貌的大人,時刻窺探著他的隱私,然後把他們丟出,血淋淋地擺在麵前。   “滾出我的腦子!”   在level 0不斷閃回的記憶片段也是,在回聲間也是。隻要一閑下來,就會飽受記憶的折磨。   這也許是一種嚴格意義上的精神打擊。因為每想到這些事,就會身臨其中,仿佛回到了前廳。   逃脫的方法別無其他,告訴自己這裡不是過去,不是前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是後室的現在進行時。   陳埃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仔細察覺房間中的不同之處。   “這裡不是前廳,這裡不是前廳……”   終於,在一陣嗡嗡聲之後,四周安靜了下來。   死一般的寂靜。   “呼……”   他長舒出一口氣。總算是從記憶的桎梏中出來了。   冷靜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噸噸噸地灌兩大口杏仁水。   ……不能再這樣節約下去了。   san值歸零,就會死。   陳埃拉起線團繼續前進。線團變得很大,一隻手已經抓不住了,他不得不雙手拿著向前走。   就像滾雪球。沒錯,就和妹妹在冬天裡經常玩的那樣。   那次的經歷雖然有一些小插曲,但……   “該死,不能想這些事!”   陳埃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疼痛感讓他稍微清醒了一小會兒。   好在這次的路程沒有那麼長,很快就找到了來時的那扇門。   他擰開門把手,映入眼簾的依舊是漫長的黃色回廊。   但這次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黃色回廊的正中央,有一堵顯眼的米色墻紙。它們互相圍成一間獨立的正方形房間,有一到四個左右的入口。   那是個安靜的地方,不像其他房間一樣令人煩躁。怎麼說呢?也許用安詳、寧靜這些詞語來形容才更為貼切。   “我們安全了,暫時……”   馬尼拉房間   生存難度等級0   安全   穩定   敵對實體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