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靜帶著三人一起到了後院,剛走幾步,就見一仆從急匆匆的跑過來,見到盧靜趕緊行禮道:“郎君快去看看少爺,又疼的受不了了。”夏宴跟著盧靜快步走進小院,寬大明亮的廂房內,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穿著薄杉,披散著頭發,在床上雙手捂著肚子,全身躬起,“哎呦哎呦”的喊著。床邊還有痰盂,時不時還要乾嘔幾聲。一名穿著華貴的夫人著急的坐在床邊安撫著少年的背脊,後麵站著一個丫鬟和一個婆子。夫人又急又怕,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眼睛瞬間紅了,“夫君,安兒還是這樣難受。”盧靜趕緊上去安撫住夫人,“夏太醫來了,你安排人將這裡收拾一下,還有派人準備藥材。”盧夫人趕緊向夏宴行禮,帶著丫鬟和婆子下去準備。 夏宴上前:“小安,我是你夏伯父,你且忍一下,我幫你止痛。”盧杉安抬眼看了一下夏宴,溫順的躺了下來,躺下的時候明顯更痛,但他還是忍了一下。夏宴讓跟隨的小廝春生將看診箱拿過來打開,拿出針,分別在中脘、天樞、氣海、足三裡等部位下針,盧杉安逐漸安靜了下來。夏宴走到書桌旁邊,提筆將處方寫下,讓人趕緊去煎藥。“玄英兄,不知此次為何加重如此厲害?夏初我看診時,小安情況尚未如此嚴重。”“之前情況尚穩定,但是前幾日因為範陽老家來了許多親朋好友,小兒放鬆了警惕,天氣驟變又偷飲酒,吃了太多肉食,肚子就又開始不舒服起來。請了其他郎中來看都不好,情況也是越來越重了。”夏晏聽著皺了皺眉,思考片刻後,“此次前來看診,考慮到令郎的病情,關於後續的治療想和玄英兄說一下。我這位小侄略通一些華佗之術,我今日帶她來也是為了給令郎看診,聽聽她的建議。”盧靜很驚訝的看著夏瑤,猶豫一下,還是同意了。 夏瑤上去看了眼盧杉安,此時他已經稍平穩下來,臉顴稍紅,摸了摸皮膚上都是汗漬,皮溫也是高的。將盧杉安的雙側膝蓋屈起,自劍突下一路按下去,按到右下腹部時盧杉安“嗷”的一聲,怒目而視,世家公子的涵養讓他沒有罵人。夏瑤鬆開後,也隻是皺了皺眉。就近看這位世家公子原來長了一副好皮囊,但現在已經被病痛折磨的變了形,臉色也是蠟黃。“麻煩小公子左側臥位,左膝關節屈起,右腿伸直。”夏瑤也不氣惱,輕聲的對盧杉安說道。“安兒,好好聽醫者的話。”周舒在一邊看的兩眼放光,躍躍欲試。“哼!”傲氣的公子哥還是配合的做了,將他的右大腿抬高外展後,盧杉安又開始喊肚子疼。 盧杉安被這樣一折騰,火氣頓時上來了。等夏瑤讓他回到仰臥位,準備抬起他的右側大腿,做屈髖以及屈膝關節成直角的動作時,盧杉安的世家公子暴脾氣還是沒忍住。“我不做,不要碰我。”然後又開始捂著肚子“嗷嗷”直叫。這時門口傳來一陣低沉的年輕男子的聲音:“小安你是皮又癢了。”盧杉安頓時僵住了。眾人回頭一看門口,見一位大約二十歲左右年紀的男子,身材高挑,俊眉星目,穿著粗布衣服,也是黑色斑駁的塵土附著,麵上也是塵土,後麵跟著端木曦。盧靜趕緊過來,“文叔你回來了?你是又去煉丹了麼?那麼危險的事情不是叫你少做麼?你就是不聽。”這位原來是盧靜的大兒子盧杉文,沉迷於煉製丹藥。盧靜在他小時候多次鞭笞教育,疾言厲色勸阻都無效,也隻能讓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盧杉文聰明絕頂,在世人看來未用在正途上。但還是在盧靜的苦苦勸說下,拿起書本參加科舉考試。結果他成功取得天壽六年的一甲進士,考上功名後就徹底放飛了自我。最後在盧靜的運作下進了工部一個軍械衙門,如今更是沉迷於煉丹不可自拔。因身上總是有煙火味,且每次見麵都是穿著破爛,貌似乞丐,最重要的是他嘴又毒,半分沒有世家公子的樣子,所以上京城的管家女眷都不願意嫁給他。流傳甚廣的故事是某年夏日,一位仰慕他的世家女子追上表白,他直接麵無表情的回了一句“你有狐臭。”,導致美女掩麵悲憤而去。自此在上京的世家女子間傳開,說他性格差,不好相處,脾氣暴躁,指不定婚後會打人。把盧夫人氣哭了好幾場,所以至今也沒有哪家姑娘願意嫁給他,盧夫人想著要不回範陽老家找找看,所以趁這次家族過來上京辦事,向自己的妯娌提了提,讓幫忙在老家尋找。 “見過父親,見過夏伯父、周太醫。”行禮過後,直接雙目看向了夏瑤。“你是誰?”“這是我遠房侄孫,特來協助我為令弟診治。”夏宴怕他倔脾氣上來,趕緊解釋道。奇怪的是盧杉文未說什麼。眼神淩厲地看了下已經安靜下來的盧杉安,“你乖乖配合。”盧杉安像老鼠見到貓一樣瞬間就乖巧了下來。主要是腹痛可能又漸漸開始,已經沒力氣再說話。盧杉安眼底閃過擔憂。夏瑤將盧杉安的右下肢抬了起來,屈膝屈髖成直角往內側旋轉,這次沒聽見盧杉安叫痛。“檢查完了,多謝小公子配合。”盧杉安哼了哼,傲嬌地轉了頭。 端木曦覺得眼前的瘦小男子格外眼熟,仔細回想及辨認後,才想起來這不是在青州清湖縣被他救起來的夏院判的孫女,夏明涵的女兒夏瑤麼?她怎麼穿成這樣子出現,不是說她病勢過重去世了麼?夏瑤也發現了站在盧杉文旁邊的端木曦,心想糟了,肯定要被識破了。這時盧夫人帶著丫鬟將煎好的藥給盧杉安喂下去,盧杉安皺了皺眉,本來要撒嬌一下,看到這麼多人,也不好意思開口,直接皺著眉頭咽了下去,咽下去了又喊著要水,盧夫人知道他的性子,早就備好了溫水給他,還有解苦的糖果。 留下夫人照顧盧杉安,眾人回了待客廳。坐下後,夏宴看著盧靜,非常鄭重的道“玄英兄,你我兩家關係密切,我也就不饒彎子了,小公子的病情可能不樂觀,若是再繼續下去必然會傷及性命,時間可能不超過一個月。”盧靜心裡顫了一下,這病拖拖拉拉三四年了,這孩子也因這病遭罪不少,他自己很是心痛,但好歹人還在,如今還是要熬不過去了麼?盧杉文沉下了臉。端木曦在邊上神情也是凝重不已,沒想到好友弟弟的病情已如此嚴重。 夏晏想此時提出要他幫忙找鐵匠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妥,看一眼夏瑤,還是猶豫了一下。盧靜看了眼夏宴,兩人相交甚久,對方的習慣自然熟悉。“東伯兄有事可以直說,能做到的事情愚弟定然全力以赴。”夏宴也有點不好意思,“是這樣,我這侄孫喜歡一些華佗技藝,如今想要找工藝精湛的鐵匠幫忙打造一批刀具,想請玄英兄幫忙介紹。”“這是小事。”盧靜思考了一下,“城西有家“章氏鐵匠”的鐵匠鋪,開店的是一個叫章鬆的鐵匠師傅,他的技藝精湛,有時我們也會向他求助。我讓高管家改天帶您過去,詳細要求可以和他商量。”“多謝玄英。我們回去再商量一下小公子的具體治療方案,還請玄英明日午時來一趟益仁堂。”“我一定到。”夏宴帶著兩人告辭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回到益仁堂,周舒迫不及待的問夏瑤剛才做的奇怪動作是做什麼用的。夏瑤低頭想了想,沒有回答周舒的問題,倒是對著夏宴道:“祖父,我有一個想法,但是可能風險會很大。”周舒也安靜了下來,看著夏瑤。“你說,我聽聽。”“盧杉安患的是腸癰,現在是慢性轉了急性發作,情況不容樂觀,等下去隨時會腸子穿孔破裂或者化膿感染死亡,還不如搏一把,打開肚子將膿清除,壞死的腸子切除再縫合。”夏宴有些震驚的看著說這話的夏瑤。夏瑤繼續說道“不瞞祖父,這次找鐵匠我就是想做一些用於治療這些的工具。”說完夏瑤讓桑枝找來了早就畫好的圖紙,上麵有許多夏晏從來沒有見過的工具尺寸大小,正側麵圖案。周舒也好奇的湊過頭來仔細看。夏宴看完之後很是震撼,從醫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這樣完美的工具。周舒看的也是目瞪口呆,如獲至寶一樣反復仔細看著。“你仔細說說治療方案具體如何做。”夏宴回過神來道。夏瑤就具體操作流程及詳細步驟說明了一下。“你是說你想用“神仙膏”來安神,用高濃度白酒消毒。”夏宴說的拗口,這些詞他聽都沒聽過。“是的,如果盧伯父同意的話我們可以再詳細商量具體細節。”夏晏考慮了一會,“可以,你準備一下你的方案給我看看。明日我再問問玄英的想法。”旁邊的周舒完全沒有聽二人說話,而是如癡如醉的守著那些圖紙,抓著夏瑤不鬆手,他有很多問題要問。夏瑤此時剛好空下來,也就認真仔細的和周舒講解,畢竟周舒也是要在治療中起一助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