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在偏殿休息到第二日早晨,桑枝喊她起床洗嗽,今日看診完成風她就可以回家。現在她還是住在益仁堂。周舒昨日和盧杉文一起回了盧家,端木老爺子的情況也恢復不錯,暫時還沒有出問題。夏瑤看著桌麵上的食物有點不喜歡,她不喜歡一早隻喝粟米粥,但在宮廷之內,還是不能太挑剔。桑枝知道自己主子不喜歡,她喜歡吃羊肉餡餅,雖然主子一直強調那是“包子”。夏瑤拿了另一碗,倒了一點出來,剩下的推給桑枝。“你吃吧。看完我們下值回家。”“是。” 成風武藝高強,此時已經蘇醒。腹部還是隱隱作痛,但可以忍受。全身還是無力,這種感覺真不好。“哎,你別起來。”夏瑤剛好要進來換藥,趕緊對掙紮著要起來的成風道。“成侍衛,我好不容易給你把捅破的肚子縫好,你可別再折騰了。”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轉頭看了一下,見一個年輕瘦小的穿著太醫院學徒官服的男子對自己不滿的說道。“是你救了我?”“呃,周師兄救的你。”“周太醫?”“是啊。”“陛下怎麼樣了?”“你在這裡,陛下肯定沒事了。不過還是受了傷。”“嗯,都怪我學藝不精。”“哎......已經很不錯了,我聽虎嘯衛的大哥說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從無敗績。”夏瑤也是聽離椎說的,自從救了離椎後,兩人關係就很好,休沐的時候,離椎經常去找夏瑤學習一些醫學急救知識。“沒事就好。”成風喃喃的道。“是啊,有事的是你。來,把藥喝了。”夏瑤毫不客氣的將苦澀成糊狀的藥遞到成風嘴邊,成風無奈隻好張嘴將藥都喝下,夏瑤心裡贊了一句“厲害。”要是她肯定會吐出來。隨手將自己準備的糖果給成風塞嘴裡。成風愣住了,清甜的味道蓋住了藥的苦味,麥芽的清香盈滿口腔。“這三天先不吃東西,注意有沒有放屁。”夏瑤邊說邊掀起被褥,成風用手按住,眼神看向夏瑤,“你做什麼?”夏瑤看他一副貞潔烈夫的樣子就好笑。“換藥啊,你忍一下。”將他的手挪開,撕開紗布,拿了消毒酒精沾濕的棉球操作起來,傷口目前暫時還是可以,也沒有再出血。換好一麵換另一麵,夏瑤邊換藥邊吐槽,這群人都喜歡把人對穿,撒上具有消炎生肌金瘡藥,另一麵也換好。重新蓋好被子,成風換藥時候一聲都沒吭,真是條好漢。“你好好休息,不可以亂動,否則傷口崩裂開來就慘了。等會你的朋友會來看你,隻能見兩個。”陌生的詞語讓成風愣住了,“朋友麼?”夏瑤交代完就出去了。 接班的是蕭懷錦,蕭懷錦年紀也是二十左右,身材高大,比其他男子都要高一些,國字臉,可能是北方人的緣故,行為舉止和讀書人無異,斯文有禮,唯一不好就是一個鋸嘴葫蘆,半天也不說一個字。但據夏老爺子說他武藝很高強,兩位師兄對這位小師弟還是很縱容,雖然認識也不久。夏瑤從太醫院書館內取來的書籍都放在夏晏的辦公室,徒弟們都可以借閱。而且夏晏要求眾人都學習夏瑤的技術,夏晏準備將自己鎮痛的技術傳授給蕭懷錦。沈淮許則和夏瑤一起跟隨周舒學習。其實夏晏還有其他學生,留在太醫院的或者承擔大夏其他州的醫署負責人,也是有官職的。所以其實很多太醫都是有功名在身,向夏瑤這樣的是比較少見。當時夏瑤知道後覺得很是尷尬,自己著後門走的果然硬。 今日的太醫院也是亂成一鍋粥,紀太醫一派的人昨日半夜就被大理寺抓起來,包括紀太醫。夏晏從夏瑤口中知道了“瘟疫”一事的事情經過,安撫住其他沒有參與的太醫們各司其職。知道消息的太醫們對紀太醫行為很是不恥,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自己是醫者還能草菅人命,擾亂京師治安。紀太醫一脈的弟子也受到波及,為了減少波及範圍,夏晏特意向皇帝出麵請求,有些確實是人才,也並不知道紀太醫做的事情。 益仁堂內,希兒的情況較之前好了許多,已經不再咳血,但仍不能活動太長時間。林老大夫決定讓他明日就可以回家繼續調養身體。周書言看著逐漸好轉起來的孩子很是高興,他走到林老大夫身邊,“林大夫,之前救希兒的那位年輕的大夫在哪裡?我想好好謝謝他。”“你說小夏大夫啊,她比較忙,現在已經在太醫院入職。”“太醫院啊,謝謝林老大夫。”“不客氣,希兒還是要多注意營養補充,定期過來復診,這樣才能好轉起來。”“好的,多謝。” 高太後此時已無養花心情,聽著秦婉寧的回報,“真是扶不起的阿鬥,事情還沒做就弄出這麼大動靜。已被圈起的子,注定要被圍殺,如今隻能舍棄。”“是。”“聽說昊兒被皇帝下旨批評了?”“是的,寧遠候將“神仙膏”事情交代清楚給陛下。江州那邊恐已生變。”“劉清石還想讓我們做墊腳石,真是異想天開。一個叛賊,還敢跟我叫板。讓子敬配合皇帝的動作,這次不要輕舉妄動。”“是。”高太後皺了皺眉,如今不趁機奪權,待皇帝對付完劉清石,後麵就是自己的孫兒。“等等,還是讓子敬明日去一趟鳳鳴閣。”“是。” 相比與天寒地凍的北方,江州雖然寒冷,但仍舊綠意滿滿。靠近年關,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今年的年成不好,官府的稅收又重,好多貧瘠的地方已經十戶隻剩三戶。其餘人都已背井離鄉找生活。江州城外靠近青石渡口有個集北鎮,鎮子四麵水道拱衛,離大運河的重要的貿易集散地青石渡僅六十裡地。住在集北鎮上的呂成章開了一家酒館,他家婆娘曾是江州州府南陵城大戶人家謝家的丫鬟柳翠玉。二十餘年前,在一場大火中,謝家一家上百口人被江湖人士尋仇,全家被殺,案子至今未破。隻剩嫁出去曲家的女兒謝靈霜,謝靈霜在收到噩耗後驚怒悲痛交加早產而亡,留下遺腹子曲澄明,可惜曲家並未善待這個孩子。因仆從照顧不周,加上曲家大少爺曲澤坤在妻子亡故三月後即娶了南陵城司馬戴天德的外孫女蘭凝月,蘭凝月視曲澄明為眼中釘肉中刺,日日不得安寧。於是在上元節的燈會上讓仆從把他丟棄。在外履職的南陵謝氏子弟也無故受到打壓,官職被奪,淪為平民,自此南陵城謝家再也無人能伸冤平案。眾人嘆息這歷經數代,出了諸多名門弟子的世家在短短數年間銷聲匿跡。 柳翠玉是改嫁給呂成章的,當時她帶著一個三歲的女孩,還有繈褓中的兒子,因被謝家牽累,勢利的夫家將其休棄,趕出家門。無奈一個人到這集北鎮做繡娘討生活。呂成章從小聰穎好學,但讀書卻屢試不中,考到二十六歲,連童生也沒有考中。母親開了個酒館,收益勉強夠其讀書,連年打擊讓孤身操勞的母親勞累過重病亡。在她病亡前,還是擔憂自己的兒子,於是經人介紹娶了做繡娘的柳翠玉,連帶孩子也一起嫁了過來。呂成章其實喜歡開酒館,釀酒,之前因母親認為讀書好,想讓他做官,所以不許他操勞。待他娶妻,母親安心離去後,他還是放棄讀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心經營起酒館,因酒的品質好,生意漸漸興隆,把自己的酒做成集北鎮的名酒。二人成婚數年,又生下一對兒女。呂成章是個讀書人,對待所有孩子均一視同仁。帶過來的男孩叫呂景深,越長越大,越是斯文俊秀,讀書也是出類拔萃,十二歲就獲得童生資格,今歲也考到鄉試前三名,準備來年參加會試。高興的呂成章大擺了三天酒席,宴請鄉鄰。大的女孩已經十七歲,叫呂桑瑜,已說好人家,是青石渡口開酒樓老板的大兒子,準備年後完婚。他們二人後來生的兩個孩子,男孩已經十歲,叫呂景嶽,調皮搗蛋,甚是活潑,但讀書卻不好。女孩七歲,叫呂桑懷,天真浪漫,長得非常像奶奶,呂成章很是歡喜。 這一日正是冬至,呂成章早早關了酒館,準備回家好好和妻兒團聚過節,他還專門讓夥計幫自己訂購了品味樓的湯圓。他的妻子柳翠玉此時卻急的焦頭爛額,帶著呂景深在他們秘密辦置的院子內,謝風眠此時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如雪,身上也都是刀傷,深的都可見骨頭。柳翠玉請來集北鎮一家她認識結交的大夫,數年前她出錢資助這家即將關門的醫館。醫館的黃覺大夫是一個老大夫,聽說以前還是太醫院的太醫,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默默無聞的呆在集北鎮。這會黃大夫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謝風眠,搖了搖頭,這實在是傷的太重。柳翠玉一聽頓時急了,“咚”的一聲跪在黃老大夫身前,懇求道“求您一定要救他,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黃覺嘆了口氣,看著床上的年輕人,“好吧,不過能不能救回就要看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