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濟十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沐國國君虞初識發布詔令:即日起沐國國都將由成都遷至洛陽。 因著洛陽地處中原,四麵環山,加之洛河穿城而過,地形局勢十分有利,與眾臣商討多日後,虞初識挑定了遷都的日子。 在商討遷都的這些時日裡,沐王宮內上下的人們都簡單地整理自己的行李。 在中央禁衛軍的護送下,馬車一輛,又一輛緩緩駛出宮門。漫天的雪在空中飄舞,撫摸那紅色的宮墻,飄落那雪被下的瓦當上,想那來年歸來的燕子是見不到屋簷下人來人往的場景了…… “慧晞,可覺得還冷?”裴漪伸出手摸了摸安慧晞懷裡暖爐的溫度,看著裹著棉褥的安慧晞。 “多謝娘娘關心……慧晞不冷。”安慧晞微微睜開眼睛,略帶血色的臉上浮上笑容。 “陛下也真是……此番路途遙遠,有任何不適你一定要說,太醫都在的。”一想到遷都的時間這麼快就定下來,裴漪皺了皺眉頭,輕輕地拍了拍安慧晞的肩膀。 自從一個月前安慧晞流產後,裴漪就時時去照顧她,一開始安慧晞的狀況並不好,不過九日前的那次交心談話,不知怎的,安慧晞的狀況有了改善。 裴漪看著安慧晞的身體一日日趨好,心裡自是歡喜與寬慰不已。 兩個侍女在她們倆身旁守著,不讓寒風侵進。 安慧晞輕輕倚靠在裴漪的肩膀上,閉上眼微微沉思。 除去妃嬪的身份,裴漪於她而言是那個善良溫柔的姐姐。流亡時,她抱怨上天無情,讓這世間戰火紛飛,生靈塗炭;而今,她感謝上天安排自己與裴漪重逢,相識相伴。 安慧晞的父母前些年先後離世,好在他們也享了幾年的福,現在安慧晞身邊隻剩下裴漪能夠交心了。 在安慧晞心裡,沒有什麼可以比過她的救命恩人,哪怕是受虞初識看重的二殿下——她的兒子。 她入宮從不是為了爭寵,而是得到尋找救命恩人的線索才進宮的。 即使她明白裴漪選中她是為了在宮中減輕威脅,安慧晞也願意留下,她想傾盡所有去報恩,畢竟沒有十年前那場風雪中的救助,就沒有現在的她…… 為了能照顧到安慧晞,所以裴漪和虞初識求請與她同乘馬車。而那三位小殿下則由兩名侍女陪同共乘一輛馬車—— “二殿下!”侍女慌忙拉住向窗外探頭的虞江亭。 “我想看看到哪裡了……”虞江亭一手牽起簾子的一角,小腦袋微微探了出去,凜冽的寒風無情地把他推了回去。 “江亭,外麵太冷了,會著涼的。”虞靜淑摸了摸虞江亭的頭,看著男孩在馬車裡四處張望。 “對啊,這次去洛陽要很久。”虞靜禎放下手中的暖爐,看到虞江亭的小手微紅,便遞給了他。 “謝謝哥哥!你自己用吧,我這有一個。”虞江亭搖了搖手,虞靜禎身旁的侍女又接了回來,放回虞靜禎的手上。 “不知道洛陽那裡怎麼樣,我還是更喜歡原來的地方。”虞靜淑嘟了嘟嘴,她在成都生活了將近十年,沐王宮承載了她一整個童年的記憶和時光。 “這次是父王決定的,我們也要聽從。我想洛陽一定是個不錯的地方,孟師傅和我說過,自夏商周以來,洛陽就是歷代王朝的都城了。而且孟師傅還說,我們有機會一定要去感受那洛浦秋風。洛河流淌,桃李夾岸,鳥語花香,楊柳依依,四季如畫。” 虞江亭抬頭認真聽著虞靜禎的描述,在他腦海裡浮想出洛陽城那繁華熱鬧的景象,他可以和他們一起在河堤兩岸放紙鳶,一起奔跑…… 將軍府的啟程稍晚了些。 溫汝韻身披一件青綠色鑲有白狐邊的小鬥篷,望著住過一些時日的偏院了。 這時候她走下臺階,跑到院中,抬頭看著院中的大槐樹,她揮了揮手,說:“我要走啦!還沒有看過你開花,以後回來一定要開花給我看哦!” 槐樹上的雪落了,輕輕地拍在溫汝韻的肩膀上,又滾落到地上,無聲地融入大地。 “小姐,該走了~”玄音看著溫汝韻用手輕輕碰了碰槐樹的樹乾,不禁被孩子的童真打動,笑出了聲。 “好~”溫汝韻朝著偏門的玄音小跑,青綠色的鬥篷微微飄起來,腳印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一串。 雪微微地下了,一點一點,填補地上的印痕,漸漸地,漸漸地,院中一片素白,偌大的偏院內隻剩下那棵大槐樹靜靜地紮根在原地。 還記得幾刻鐘前,有個孩子站在它的身旁揮手,與它道別。 它隱隱感覺自己的枝丫有一股力量在湧動,積雪正在為它蓄力,相信來年的槐花一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