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內,一名十三歲的男孩直跪在大廳,低頭不屑地看著滿地的碎片。 “你說說!你在做什麼?!”顏德益在顏昭然身側來回踱步,再看到他那不屑一顧的神情,更是氣上心頭,憤憤地打了他的肩膀。 “大人,您莫要生氣,為這不爭氣的家夥氣傷身子,那可不值!”躲在門外的步珍扭著腰,小心挪步,牽住顏德益的衣袖,故作安撫。 “你別攔我!他娘護不了,你也護不了!”顏德益甩開步珍的手,朝顏昭然身上抬手又是一下。 “大人!”步珍踉蹌地退後幾步,拿著手絹捂臉,黛眉微皺,丹唇微揚,嬌聲製止道,“再打下去,孩子是受不了的,他得養傷幾日了……” “誰都不許管他的死活!”顏德益瞪著眼,衣袖一甩,憤然離去,走到門口,狠狠地丟下話,“你要是不學,就別進這個家門!” 望著顏德益離去的背影,步珍站在原地,瞟了一眼顏昭然,輕哼一聲,抬手理了理發絲,轉身走了出去。 顏昭然跪在地上,握緊雙拳,砸在地上,滿腔的怒火忍在心裡。 他以前一直覺得父親顏德益是他的榜樣,年少平步青雲,一步一步走到丞相之位,對外以禮待人,對內疼愛妻兒。 後來他發現自己的父親不過是一個處心積慮、城府頗深的趨利者。雖然他的母親與父親是青梅竹馬,但是父親不是因為感情深而求娶母親,而是為了母親家的財富。 娶到後不久,父親就連哄帶騙從母親手裡接管到母親家的賬房,接著以財買官,用錢賄人,一步一步從小官吏爬到丞相位。 權財皆有,另尋他物。這些年,父親看到逐漸年老色衰的母親時,眉目不再和善,昔日的舉案齊眉之景也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鑼鼓升天,嬌妾進門。 母親心裡痛苦萬分,一年前決然選擇青燈古佛,不問世事。父親礙於母親家族的聲望,對外聲稱是母親誠心向佛,為家祈福。因此,他不能休去母親,把步珍扶正。 而步珍在一個月前診出懷有身孕後,開始變本加厲地欺負他這個“孤兒”。但是礙於腹中胎兒不知男女,步珍隻能暗地裡使使小心眼,吹吹耳邊風。 母親離開前,留給他一句話:“逆來順受,陽奉陰違。” 他時時在心裡念著,他知道自己的能力還不足以離開這個家,脫離父親的掌控,假以時日,他羽翼豐滿,他一定會把母親接回來,整頓這個家。 現在,還要忍著…… 晚膳後,他待在房裡看書,顏德益走了進來。 “昭然……” 顏昭然手捧著書,抬眉看了一眼門外的人,又繼續看書。 顏德益拿著一個白玉藥瓶走進來,衣袖輕擺,在顏昭然身旁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總是這般任性,為父為你謀劃好了一切,雖然會辛苦,但是日後苦盡甘來啊……” 顏昭然輕哼一聲,偏過頭繼續看書。 顏德益見顏昭然不理睬他,仍舊把藥瓶塞到顏昭然的手裡,說道:“爹知道你還在鬧脾氣,你的母親我會去勸說她早日回來,另外步姨娘對你不差。何況日後為父盼著你金榜題名,成為駙馬,光宗耀祖!” 顏昭然本想就一直不理睬,轉念想起母親的話,隻得咬咬牙,回應道:“知道了,父親。” “這就對了!”顏德益滿意地拍了拍顏昭然的肩膀,起身拍了拍衣袖,“這些日子好好用功!” “嘎吱——”大門關上了,偌大的屋內隻有他一個人,他看著微微晃動的燈芯,昏黃的火光中他好像看到母親正在青燈下念佛…… 一隻灰色的信鴿趁著夜色正濃,悄悄地飛入水雲庵。 “來了。”一個女人緩緩睜開眼睛,停下手裡的念珠,起身走向院內,她解下綁在信鴿的信條,“去吧。” 信鴿展翅高飛,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展開信條,看到上麵的字後,她微微嘆了一氣,收起紙條,緩緩走回去,跪下來,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過一會兒她再次睜開眼睛,因為她的心還沒有靜下來——她再度想起往日的痛苦,不去追究,現在她隻希望孩子能夠認清府中的虛情假意,日後能逃離出來,不要像她選擇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