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何時才能暖起來嘞?” 席影剛推開醫館的大門,將招牌掛出去,便隱隱約約聽到錯落的馬蹄聲,愈來愈近,愈來愈近,直到那幾人勒住馬停在他的麵前,他趕忙走進去喚自己的徒兒蔡堂。 “徒兒,快下來!” “來了,師父——” “殿下,我去去就回!”齊鈞沒有和眾人一同下馬,而是朝著街巷的另一頭駕馬而去。 虞江亭來不及詢問,追著易景行的步伐跟進醫館。 “姑娘受的是墜墮之傷,心頭尚溫。還請公子將她扶正,如僧打坐,”席影一邊檢查溫汝韻的傷勢,一邊說道,“蔡堂,去把半仙丸取來,隨後速去把青木香煎酒!” “師父,拿來了。” 席影爭分奪秒地將半仙丸納入溫汝韻的鼻中,緩緩舒了一氣道:“還好你們給她止住了血,眼下要緊的是待她服下藥後能否醒來。” 說罷,他起身去查看蔡堂煎藥酒的進度。 易景行抱著懷裡的溫汝韻,隱隱發覺她的氣色緩和不少,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 再看向虞江亭,他握著溫汝韻的手,努力地讓她不要受冷。 蒙城站在醫館外,望著齊鈞離開的方向,靜靜地等待他的歸來。 席影看出一行人灰頭土臉的,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帶著打鬥後的傷痕,他也不敢多問什麼,再加上聽到離開的人稱呼一個人“殿下”,想必這些人來路定不簡單。 不過昏迷不醒的姑娘看上去恢復了不少生氣,但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確保她徹底醒來——畢竟人的後枕骨受到劇烈撞擊,或則一命嗚呼,或則長眠不醒,或則失心失語。 “齊鈞,快來!”蒙城看到齊鈞帶著他的夫人駕馬而來,便明白為何先前來的路上,齊鈞特意細看了尋醫館的線路,原來是他的夫人在衛州,順道過來幫忙。 “夫人,小心。”齊鈞率先下馬,隨後小心地扶著滕尋雁下來。 “小將軍在裡麵了?” “對。” 滕尋雁急匆匆地拾階而上、奔進醫館,來之前她聽齊鈞說一行人裡的姑娘受了重傷,其他人照應不好,便應許前來照顧溫汝韻。 “為何傷成這樣?”滕尋雁接過藥碗,看著眼前的溫汝韻麵無血色,頭上纏著素白的紗布,滕尋雁不禁心疼她遭受的這般傷痛,“你們這一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遇襲了,她為了護我,才負了傷……”虞江亭自責地靠在藥臺的一側,望著喝藥的溫汝韻,心裡說不出的自責和難受。 蒙城走到虞江亭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易景行看著喂進去的藥些許漏了出來,他從懷裡拿出手絹,配合著滕歸雁給溫汝韻喂藥。 “姑娘這些時日需好好靜養,若是盡早醒來,那這病也會慢慢好起來……若是……”席影沒有在說下去,眾人聽了後心裡都明白他未說完的話意。 易景行看著懷裡的溫汝韻,暗自心想:韻,倘若你真醒不來,那該如何是好? “若是那樣,我會照顧好她的。” 那一刻,醫館裡寂靜了下來,眾人紛紛看向虞江亭。 不是一時口快,此時此刻虞江亭下定了決心—— 隻見他從腰間取下那枚玉佩,走上前,鄭重其事地牽住溫汝韻的手,將玉佩放在她的手中,認真地說道:“還請各位在此為我作證,往後隻要她情願,我定會護她愛她,此生不悔!” 這番話,其實他很早很早就想親口對她說了,隻是他一直琢磨不透她對他的心意,但這一次他再度堅定了自己的心。 倘若她邁不出那一步,那就讓他先朝她走出一步吧…… “我去尋下附近的客棧,”齊鈞接過蔡堂打包好的藥,遞給蒙城,“這幾日的行程先停一停。” “眼下隻能這麼辦了。”蒙城頷首,走出來,從懷裡拿出錢袋遞予齊鈞,叮囑道,“盡量清靜,再找一輛馬車。” “明白的。” “齊鈞。” 齊鈞躍上馬背,收住手裡韁繩,俯身看向蒙城。 蒙城湊到齊鈞耳邊,低聲說道:“待小溫將軍醒來,我們還是要盡快動身,畢竟那些人是沖著小溫將軍來的,即便他們不清楚我們的線路,但指不定會派人繼續跟蹤我們。” “我也是這麼想的,”齊鈞頷首,接著說道,“有些事情我們不能賭,賭的代價誰都不知有多大……” “嗯,”蒙城退了一步,輕輕拍了下齊鈞伸過來的手,“去吧,快去快回!我們就剩這一匹馬了。” “好!” …… 天縹色的帳簾微微聚攏,滕尋雁一點一點解開榻上那人的衣裳——浸染衣袖的血早已乾涸,暗黃的土漬掩蓋了裡衣的白凈。 滕尋雁俯身將銅盆裡的濕布擰乾,細細擦拭溫汝韻身上的血跡和汙漬。 都說女兒家麵若桃花勝三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膚如凝脂不輸雪。 可當滕尋雁看到溫汝韻身上的那些淤青和傷痕時,握著布的手忍不住發顫。 她嫁給齊鈞的時候,就知道齊鈞的身份帶有一定的風險,可如今看到滿身負傷的溫汝韻,她的心更疼了。 戰場的人原來都是這般活在危險之中。 “你家人怎麼舍得讓你去當將軍呢?”滕尋雁望著溫汝韻,輕輕地說道,那聲音輕得隻有她自己才能聽到。 她看到溫汝韻的身上那些傷都是舊傷添新傷,特別是那腰間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讓人很難不第一眼注意到它。 擦拭完一遍後,滕尋雁將染紅的布丟進銅盆,再把被褥蓋在溫汝韻的身上,站起身來拉攏帳簾,端起銅盆走向門口。 滕尋雁抬腳碰了下門邊的細繩。 “叮鈴,叮鈴——” 客房的門被人打開,滕尋雁怔然看向麵前的人,原本以為是先前在醫館和她一起給溫汝韻喂藥的公子,沒想到是殿下。 “有勞了。”滕尋雁將手裡的銅盆遞了出去。 虞江亭望見那殷紅的濕布,眼裡流露出那份的觸動被滕尋雁收盡眼底。 “殿下放心,席大夫前麵來看過了,小將軍的脈象已經平穩,隻要這些時日能醒來,就不會有大礙了……” 虞江亭看到那盆血水時,腦海裡一片空白,即使感覺麵前的滕尋雁在朝他說些什麼,他也絲毫聽不進一點,恍恍惚惚地應了一下,端著銅盆走去換水。 滕尋雁看到虞江亭那失魂落魄的背影,無奈地嘆了一氣,站在門外等待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