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封,虞江亭在蒙城耳邊低語了幾句。 “殿下,當真要這麼做嗎?”蒙城猶豫不決,看向虞江亭。 “沒辦法,她看上去什麼都不記得了,隻能期望宮廷裡的禦醫能治好她。” “可是,殿下,將軍府那邊不傳消息去麼?” “等她恢復記憶,我自會把她平安送回去。”虞江亭轉身看向不遠處的溫汝韻,她托腮望著桌案上的油燈出神。 “若是小溫將軍不願意呢?” “明日啟程,歸途上會經過滸州,倘若她真不願意入宮,那我自然不會勉強她。” 聽到這話,蒙城自知沒什麼能動搖虞江亭的決定,便頷首默許。 “走吧,我們回去收拾收拾。”虞江亭見溫汝韻有困意,便走過去伸出手扶著她。 溫汝韻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攙著虞江亭的手臂站起來。 看著她困意漸濃,虞江亭俯身將溫汝韻輕輕抱了起來,懷裡的人沒說什麼,隻是依偎在他的臂彎裡閉著眼。 “這裡拜托你收拾一下。”虞江亭跨出門檻,小心地抱著溫汝韻走出去。 “明白。”蒙城指了指桌案上的油燈,“殿下,需要我先照路嗎?” “不必了,你收拾好了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要和齊鈞匯合了。” “是。” 溫汝韻靠在虞江亭身前,隔著衣裳隱約能聽見他的心跳聲,她又悄悄地瞇著眼偷偷看向虞江亭。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們身上,兩個人的影子投射在長長的臺階上。 他的身上好像有一股淡淡的桂花味。 不過,我更喜歡槐花的氣味。 槐花……我在何處見過? 不能想這麼多,眼下是要弄清楚他和剛才那個人的身份,現在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情況。 想到這兒,溫汝韻心上一計——從這個人身上一定能得到什麼關於我身份的線索,隻是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他。 這個人看上去很在意我,也許試探試探,看看他會不會露出破綻來。 虞江亭輕輕用手肘將門推開,進去後隨即又把門掩上。 他知道懷裡的人沒睡,便將她放下,點起屋裡的油燈。 “先幫你換下藥。”虞江亭從一邊的行囊裡拿出一條嶄新的白布,還有藥瓶。 溫汝韻抬手將額上的白布解下,身子微微前傾,以便虞江亭為她塗藥。 藥膏裡帶著一股清涼的薄荷味,虞江亭用指腹蘸取,輕柔地塗在她的傷口上。 “為何對我這般好?” 虞江亭的手停在半空中頓了頓,但又接著為她塗抹臉上的藥膏。 “公子可是另有所圖?” 一聽這話,虞江亭忍不住笑了一聲,詢問道:“姑娘覺得我圖什麼?” “我無財無色,公子莫不是急於成家,半路把我抓來做壓寨夫人?” “那,姑娘願意麼?”虞江亭饒有興味地繼續聽溫汝韻的推測。 “不願意。”溫汝韻看著麵前的人,眼神裡帶著警惕,“公子看上去道貌岸然,卻口腹蜜劍,信不得!” “我何曾對你說過半句假話?” “那公子告訴我,我是誰?” 兩個人四目相對,虞江亭眼神忽閃,合上藥盒,背過身去不說話。 屋裡安靜下來,一隻鳥歇腳在窗欞上,它探頭好奇地看向那兩個不說話的人,或許是不遠處微晃的燭光驚嚇了它,它拍動翅膀飛走了。 “你是沐國將領溫君亦之女,溫汝韻,前日夜裡,身擔護衛之責的你同我們一道返程時,遇歹人偷襲負傷昏迷,這幾日我們便暫留衛州,等你醒來。” 溫汝韻靜靜地靠在一邊聽虞江亭的講述,心裡揣測他話中的真假。 “明日一早我們就回洛陽王宮,會經過滸州,也就是你的家,你可以選擇留下來,但我想帶你回宮治好你的失憶。” “那就在滸州放我下來吧。” 虞江亭愣了愣,他的心裡湧上不舍和詫異,但很快他又安慰自己——沒有權利乾涉她的選擇。 “那就早些歇息吧。”虞江亭淡淡地回應道,他故作平靜地站起來,走過去吹滅了蠟燭。 霎時間,屋裡再度陷入沉寂,溫汝韻模模糊糊地看到虞江亭掀起地鋪上的被衾,躺下去後翻了個身。 他是不是對我的回應很失望? 溫汝韻伸手將帳簾聚攏,遠處的身影更加模糊了。 不知過了多久,溫汝韻躡手躡腳地爬起來,這幾天她睡得夠多了,這一躺她根本睡不下去。 回房後,她注意到另一邊的櫃臺上的行囊,說不定能找到線索幫助她回憶。 解開行囊,溫汝韻第一眼就看到一個玩具似的東西。 為了看清楚究竟是什麼,她輕輕推開窗戶,露出一點縫,月光便溜了進來,同她一起觀摩手裡的玩意。 原來是竹蜻蜓。 好像沒什麼特別的,我為何會帶著它? 溫汝韻握住竹竿隨意地轉動,忽然發覺它的底端可以旋開,於是她小心地打開竹蜻蜓底端的蓋子,卷起的紙條滑落在她的手心。 將紙條展開,裡麵寫的像是詩歌的內容,沒有句讀—— “濫兮抃草濫予昌澤予昌州州諶州焉乎秦胥胥縵予乎昭澶秦逾滲惿隨河湖” 溫汝韻看得一頭霧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她正苦惱著如何理解時,另一邊的人翻來覆去,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亭兒,娘先走了。” 虞江亭感覺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等他睜開眼,發覺自己在閣樓裡。 簷下倚窗,他望見庭院裡安慧晞朝著他揮手告別。 星輝璀璨,她的身後是一輪皎月,那一灣池水波光粼粼,隻見她縱身一躍沒入其中,漣漪陣陣。 “娘!” 虞江亭慌了神,攀住窗沿縱身一躍,落地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輕飄飄的,一抬眸眼前已不再是宮廷的花苑。 “江亭,書都念完了麼?” 虞江亭聽到滄桑的聲音,一回首他的淚水便止不住地流下來。 “師傅,您怎麼在這兒?” 虞江亭站起身來,看到麵前的賀長卿騎著一匹白馬,身後是萬丈懸崖。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他的心緊張起來,想上前去牽住馬繩。 “世間之事了猶未了,不如不了了之~” 賀長卿捋了捋花白的長須,毅然掉轉馬頭,一人一馬飛躍而去,隨後雙雙墜入深淵。 為什麼,為什麼…… 虞江亭奮力撲過去,韁繩在他手中輕輕滑過,他眼睜睜看著賀長卿落入深淵,懷裡的書掉了出來。 風起,“簌簌”地扯動書頁,將它們拋入山穀之中,虞江亭愣愣地望著漫天的書頁紛飛。 書頁隨即掉轉,朝著虞江亭撲麵而來,他慌忙抬起衣袖去遮擋,等他放下手,發覺自己又來到另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