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狗……”姚淩熙趕忙借著微薄的暮色探向壇口,看到小狗沒什麼大礙後,才放下心來。 “吾還以為你要養地龍、杜柏這些……”沂星早微微吸了一口冷氣,抬手揉了揉撞疼的胸口,見姚淩熙單單顧著懷裡的東西,不禁嗔怪道,“怎麼就隻顧著它……” “夫君說什麼?可是答應了?!”姚淩熙恍惚間聽到沂星早似乎應允了她,抬首看向他,挑了挑眉,眼裡繾綣了幾分歡喜,“那給它取什麼名字?” 沂星早俯身接過酒壇又遞給身邊的侍衛,牽住姚淩熙的手往裡走去。 “把它安置好,”沂星早回首囑咐了一句,見姚淩熙走不著道,俯身想去把她抱起,“名字等你清醒了再說。” “別,別……難受……”姚淩熙連忙捂住嘴,這一抱一晃讓她好不容易忍住的感覺又卷土重來。 清果見狀,抱起酒壇跟上侍衛的步伐,走之前說道:“陛下,我去給王妃準備醒酒藥……” “嗯。”沂星早隻得放下懷裡的人,攙著姚淩熙緩緩走進去。 姚淩熙拚命地想推開沂星早,不曾想他一個勁地握著她的肩膀,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俯身吐了一地。 這一吐讓她感覺咽喉如火在燒,止不住地咳嗽,淚水都掉了下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渾身沒勁,好在她感覺舒服了不少。 沂星早慌亂地蹲下身,扶住麵色通紅的姚淩熙,縱使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說,還是忍了回去。 姚淩熙神色恍惚地喘息著,靠在沂星早的懷裡捂著嘴。 “酒吐出來會舒服些,別折磨自己……”沂星早握住姚淩熙的手腕,憐惜地把她摟在懷裡,輕聲問道,“心裡可有什麼不痛快?” 姚淩熙懵然地抬眸看向沂星早,搖了搖頭。 哪有什麼不痛快? 隻是先前沒法子悶了一壇酒罷了。 姚淩熙隻覺頭暈目眩,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愣愣地坐在那裡。 “罷了,不問你了。” 姚淩熙迷迷糊糊地感覺沂星早褪去了她的外衣,接著又把她抱起放在榻上,後來,她就睡了過去…… 再後來,她感覺身邊有人躺下,一翻身,睜開眼已是夜色闌珊。 “夫君,你怎麼在這兒?” “怕你不安生。”沂星早沒好氣地看向酒醒一半的姚淩熙,抬手捋了捋她微亂的發絲,“怕你沒規矩……” “我很安生,也很規矩的……”姚淩熙坐起身來,似醉非醉地看向沂星早,“總而言之就是安分守己。” “你倒是說給吾聽聽,怎麼個‘安分守己’?”沂星早掀起滑落的被衾,重新蓋在姚淩熙的肩上。 一聽這話,姚淩熙倒真沉默不語,思索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在丞相府就很守規矩,如今王宮裡也很守規矩,安分守己就是守規矩,守規矩……規矩……” 不知怎的,嘴裡念著“規矩”,姚淩熙感覺心頭酸酸澀澀的,抿著嘴不再說下去,眨巴著眼睛,終究還是沒把眼淚忍住。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或許是醉意未褪,還難受吧? 可再想想“規矩”,她的心裡堵得慌。 索性把心裡的話都說了吧? 可他會聽麼? 不,要和他說。 姚淩熙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沂星早伸來的手,認真地看著他說道:“我守規矩,也安分守己,從小到大未曾有忤逆的言行舉止……人人都說,丞相府的長女定有母儀天下之姿……可我不想入宮,不想把這一生同利益、權勢牽扯,不想嫁一個不愛我的人……” 沂星早靜靜地看向姚淩熙,心裡卻一點一點琢磨著她的話。 “我也曾心悅過一人,可我與他終究還是分薄緣慳,這是命,我認了,我要守規矩,我擺脫不了它,它帶著世俗的枷鎖囚禁了我……” 姚淩熙摸了摸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夫君,你知道麼?我嫁給你的時候,我就放下一切了……可你……可你為何要準備兩套婚服?我親眼看到,那兩身一模一樣的婚服……” 沂星早微微一怔,心想:她是如何知曉的…… “我從不做誰的替身,你告訴我,你眼裡的人是不是我……又可曾有過我……” 說著說著,姚淩熙捂著臉低聲慟哭起來,顧不得垂落的發絲沾染了淚水,她隻覺得心中埋藏的委屈在那一刻得到了宣泄。 “你去槐山廟……可是算到了什麼?”沂星早喃喃地開口,眼底是捉摸不透的猜疑,“自那次回來,你就變了……” “算到了……”姚淩熙眨了眨眼,長睫上掛著細小的淚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抿了抿嘴,哽咽地說道,“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話音剛落,姚淩熙又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看向坐起身來的沂星早,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見得這卦準,也不見得我會是你的命中注定。” 原來她會這般在意。 她還是她,從未變過。 沂星早感覺到姚淩熙內心翻湧的情緒,他傾身上前擁她入懷,輕聲說道:“吾眼裡一直有你,如今也隻有你。” “婚服的事情,是吾自作主張。” “你在吾身邊不用安分守己,也不用規規矩矩。” “……” 姚淩熙記不清沂星早在她耳畔傾吐了多少話,她隻清晰地感觸到彼此的心在同頻共振,想來並非是一枕槐安。 薄雲隱去了月的光輝,卻遮不住那人眼底的晦暗。 蕭瑟的夜風席卷了院落的角落,寂靜的昏暗在蠶食四下裡沉寂的一切。 桃花樹下,池葉映拾掇起殘落的花瓣,指尖輕撚,低頭嗅了嗅,接著指腹又加重力道,那嬌弱的花瓣很快變得零碎,永墜泥間。 “桃花白,白桃花, 桃花似雪七分俏。 月攏枝頭人不撈, 姑娘坐在樹梢笑。 郎君切莫把樹搖, 落得滿身雪不消。 ……” 池葉映淡然地低吟起一首久遠的童謠,伴著奇異的音調,他想起那個消失許久的國度。 吟誦著,吟誦著,他發覺自己忘了《桃花謠》的下半段,隻回想起結尾的那句。 “桃花紅,紅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