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計成 躺在龍榻上的陳錦爍猛然掙眼坐起,摸了摸身上竟光著膀子,掀起被子一陣暖香撲麵,仔細回想,腦海裡浮現出模糊的畫麵……冰肌玉骨……朕的毯子怎麼還沾有血跡啊!!! 朝垂簾外大聲喊道:“劉恭義——” 總管太監慌忙地跑進來跪下。 “奴才在!” 陳錦爍頭昏欲裂,厲聲問道:“你……你趕快告訴朕,太後她對朕都做了些什麼!” “這……”劉恭義微微抬眸,緊接著又把視線垂下,膽怯地說道:“奴才隻知,太後的幾個婢女將您扶回寢室,太後就叫奴才退下,奴才懼威隻能照做,走前回頭看了一眼,隻見一個蒙著白麵紗的婢女徑直地進了您的寢室,之後……之後奴才就不知了。” 他閉眼深呼了一口氣,突然猛捶床榻:“劉恭義!”怒目圓睜地指著他罵道:“朕要你有何用!!!” 總管太監見天子震怒,連忙磕頭,磕得頭破血流。 “皇上息怒啊,奴才實在是不敢沖撞太後,皇上息怒啊!” 陳錦爍揮手命道:“來人!” 幾個衛兵沖進來。 “在!” “尓等也是,身為朕的貼身待兵,有失職之處,罰兩月月俸,若有下次定斬不恕!” 他們麵麵相覷,虛驚俯禮: “吾等有罪,多謝皇上寬恕!” “斬。”劉恭義聽到這個字的時候,心拔涼拔涼的,跪著挪步上前抱住皇上的大腿,哭得梨花帶雨。 “皇上饒命啊,奴才不想被斬頭啊!” “把這個廢物給我拖出去,打個幾百大板!” “是!” 劉恭義見皇上不斬,又哭又笑地喊道:“奴才多謝皇上不殺之恩,皇上!奴才愛老虎油哦,皇上……” 接著,就被拖出了殿外。 陳錦爍聽他這麼一說,望了望毯子上的血跡。 對,就是她,那個蒙著白麵紗的婢女就是她——陸溫媛。 可惡! (二)賜死 祤聖宮 “殿下……” 內待太監走上前來,挑了一眼被陳錦紀摟在懷裡飲酒作樂的女子,臉色顯得有些顧慮。 陳錦紀愜意地搖了搖金樽,睨視他說道:“有話快說,別壞了本王的雅興!” 內待太監:“……” 陳錦紀也無心聽他稟報。 把酒送入她口中,戲笑:“美人,再乾一杯。” 她接過慢慢咽肚,喝完用絲絹抹了抹嘴,笑得嫵媚。 “殿下現在有私事要商談,臣妾有些喝醉了,就先行回室等殿下。” 其實她是欲情故縱,明日便是封後宮位分的日子,被陳錦紀選進祤聖宮裡的女子眾多,每個都想得到他的寵幸,成為僅次於皇後的皇貴妃,執掌鸞印,在後宮站穩腳跟。 她好不容易才從她們當中爬上來,隻要抓住他的心,這皇貴妃之位……啊哈哈哈哈…… “梨月,扶我回殿下的寢室歇息。” “好的小姐。” 粉色紗帶從陳錦紀的掌心由長漸短,對她叫道:“本殿下不會讓美人久等的!” 她聽後,背對著他嘴角微微揚起,故作一副醉態,腳步搖搖晃晃的被梨月扶回室。 陳錦紀嚴肅起來,眉宇間透著詭譎。 “陸溫媛如何了?” “回殿下,經太醫診斷,她已懷龍種。” “哦,那派去的太醫可信否?” “十分可信,如今消息已在宮中傳開,朝堂上群臣非議不斷。” “知道了,退下吧!” “是。” 陳錦紀仰天邪笑,滿上一杯酒端至麵前,雙眼發紅,目露兇光地盯著它說道:“二弟啊,二弟啊,這個皇位可不是這麼好坐的,大哥隻需一個女人,一包藥,便可讓你在那張龍椅上,龍床上,甚至朝堂上……永遠不得安生!!!” “碰!” 將酒樽狠摔在地。 “啊哈哈哈哈——” 瘋瘋癲癲地前往寢室去了。 —————— 樂寧宮,慕月亭。 皇太後與陸溫媛在吃茶,臺案上擺著些時令瓜果,宮娥們站在兩旁手執圓扇搖風。 陸溫媛臉色凝重,眉心緊皺,兩手指尖來回揉搓,低著頭坐在太後身旁很是拘謹。 太後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溫和,笑容慈祥地說道: “在你們素羅陸氏中,哀家唯獨最疼愛你,幼時也乖巧溫婉甚是討人喜歡,你的名字還是哀家給你取的喱,嗬嗬。” 點頭拘禮:“多謝太後在小女幼時賜名,爹爹在世時常聽他提起過您。” 太後慶幸:“哎,當初宗炎要是聽了哀家的勸,素羅陸氏全族就不會走向覆滅,不過好在上天保佑,哀家最最疼愛的溫媛還活著,如今成為哀家的兒媳婦,可謂是天賜良緣。” 拿起幾個蜜棗遞到她手裡。 “你現在懷有身孕要多吃些,調養好氣血,等將來為皇上誕下龍子,就是昭慶堂堂正正的皇後。” 陸溫媛卻遲遲不吃。 “怎麼,是這棗不合口?” 太後的笑意瞬間消失,滿臉不稱心。 她此刻才敢抬起頭麵對太後,細聲且膽怯地說道: “您要溫媛跟皇上……還用如此卑賤之計,溫媛已無顏麵茍活於世!” “你說卑賤,哼!”陸溫媛的手被一把甩開,太後的目光變得犀利直勾勾地盯著她,語氣冷冰冰的:“當年若不是念在宗炎的情分,哀家親自去求皇上怒你一死,你又豈會活著,如今吶,便是你報答哀家恩情的時候,放心,這皇上要是問罪下來,有哀家跟嫡皇子給你頂著,後宮之事由哀家說了算,皇上又怎敢治你的罪?” “你隻管放寬心,等為皇上誕下龍子,延續大慶朝血脈,加上你長得也水靈,這日子久了,皇上定會對你百般惜愛,體恤到哀家的用心良苦。” 陸溫媛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是溫媛不懂事,給您賠不是。” “好好好,知道就好。” 接著太後把身旁的一名宮娥叫到跟前。 “你自打進宮以來,就跟哀家住在一起,待到明日分好宮,她就是你的貼身待女。” “淺玉見過小姐。” 淺玉有些靦腆地行禮,頭上紮著鴛鴦髻,兩個圓丸子用粉紅花瓣作點綴,身穿淺綠色宮裝,初見就給人一種小家碧玉之感。 陸溫媛很是喜歡這名丫鬟,微笑地伸手喚道:“淺玉你過來。” 淺玉走向前來。 陸溫媛把手腕上串有玉環的朱紅平安繩取下,對淺玉說道:“我將這條平安繩贈予你,就當作見麵禮吧!” 淺玉連忙護住自己的手腕直搖頭。 “這……這奴婢不能收,奴婢願意給小姐當牛做馬,隻要小姐不嫌棄就行。” 太後使了個眼色,冷冷地插道:“這是小姐對你的賞賜,還不趕緊收下……” 淺玉害怕地把手腕伸出。 陸溫媛將平安繩給她係好後,拉著她的手溫和地說道:“你以後就跟我啦!” “多謝小姐賞賜,能伺候小姐是奴婢三世修來的福分。” 太後囑咐:“淺玉,日後可得照顧好小姐的日常起居,知道嗎。” “嗯嗯,奴婢知道了。” 說完,淺玉就站到了陸溫媛的身邊。 “好了,哀家現在有些困倦想回室歇息歇息,秋棠。” 秋棠嬤嬤走向前來扶太後起身。 陸溫媛也起身和淺玉一起拘禮,送道:“恭送太後。” 就在太後正要邁步時,從廊道走來一隊氣勢洶洶地官兵。 “讓開,讓開!” 內待太監急忙上前攔住:“大人,太後此刻在亭中喝下午茶您不能進去啊。” “滾開!” 隻見領頭的揪住他的衣領猛推,他被逼得連連倒退,摔到了亭前還滾了幾下。 衛兵手執尖槍,將她們團團圍住。 太後見狀,立即惱怒罵道:“放肆!你竟敢在哀家的寢宮裡撒野,是不把哀家這個皇太後放在眼裡嗎!!!” 他手扶腰間插刀,身著絳色連環鎖甲,銀冠束發紅纓抺額,眉宇間盡顯威嚴,麵色絲豪不懼。 將一紙在她們眼前示出,盯著陸溫媛說道:“秀女陸溫媛迷害當今聖上,手段極其卑鄙,經禦史臺徹查,發現在聖上的茶盞裡含有情花毒,寢室血跡乃陸溫媛所留,人證物證確鑿,吾等奉聖上手喻,前來緝拿素羅陸氏罪族遺女陸溫媛,押至天牢歸案,來人,將她扣下!” 眼見衛兵沖上前來,淺玉張開雙手緊緊護住小姐。 “你們別過來,小姐是無辜的!” 無論她怎麼喊都無濟於事,還是被推開。 陸溫媛被他們押走,淺玉無奈大哭。 “你,你們,哎喲~”太後氣得喘不上來氣了,秋棠連忙幫她順氣,好些後,她咬牙切齒地罵道:“好你個皇帝,竟都欺負到哀家的頭上來了,你給我等著,哀家有你好受的,哼!” …… 天牢 陰冷潮濕的牢房,陸溫媛身著囚衣,閉目跪坐在腐爛的芧草地上,周圍到處充斥著酸臭糜爛腐朽的味道,讓她忍不住直乾嘔,囚犯們發出的嘶喊聲刺痛她的耳膜,不斷地擊垮她的內心,卻隻能故作堅強。 獄卒打開天牢大門,外麵的光線照在陸溫媛臉上,她已經能猜到將要走進來的是誰。 光線漸漸暗下,陸溫媛聽到像是什麼東西放到了案上,但就是不敢掙眼。 因為她怕,她怕麵對皇上。 “怎麼,你是不敢與朕相視,還是害怕朕會處死你?” 這熟悉的聲音果然是他,她鼓起勇氣慢慢地睜開眼睛,鎮定回道:“賤女已犯下死罪,背負千古罵名,要殺要剮,任憑皇上處置。” 陳錦爍看到幾隻老鼠爬到她身旁,換作尋常人家的女子肯定嚇得麵容失色,而她毫不恐懼,看來死對於她來說不過是更好地解脫。 厲聲質問:“你本可以待選入後宮,但偏偏要與太後勾結,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來謀害朕,讓朕跟你產生肌膚之親懷上龍孕,然後穩登皇後之位,還有,你是不是認為朕隻是個暫時接位的皇帝並無龍威,加上背後有太後給你撐腰,朕就奈何不你了,是還不是!!!” 越說越氣憤,“啪!”重重拍案,酒壺和杯盞被震得顫動。 其他囚犯們都靜聲看熱鬧。 陸溫媛頓時紅了眼眶,嘴唇顫抖,坐起身來走到陳錦爍的麵前,臉貼牢門緊緊抓住木柱,手背青筋爆起,歪頭朝他露出病態般的笑容。 “啊哈哈哈,皇上你震怒的樣子可真好看!哈哈哈哈~” “你……”陳錦爍抬手怒指又放下,失望的說道:“罷了罷了,朕覺得你是被太後所控製,本想放你一條生路,現在看來是朕想得太天真了,素羅陸氏全都該死!” 她聽後,臉上的病態之色漸漸褪去,神情變得凝滯,眉目間怒氣和悲傷交織,聲音顫抖。 陳錦爍心生不安,感覺方才有些話的確不應說出口。 “該死?那我娘親她就該死嗎!”哽咽地說道。 “爹爹策反末遂,連累全族遭誅,那年,幽州降下冬月大雪,我才始齔就眼睜睜的看著娘親被尖槍利刃刺穿躺在血泊之中,朝我痛苦地喊:‘媛兒——快跑!’你又怎能體會到我當時是有多麼的絕望無助啊!!!” 突然,她雙膝一軟整個身子撲倒在地,掩麵哭泣,淚水順著下巴不斷地滴落。 陳錦爍:“朕……” 哭聲讓此時的陳錦爍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命婢女進來將案上原本要賜死她的毒酒撤去。 深深地嘆了口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道:“朕暫且不治死你,但朕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怒甩衣袖轉身出了天牢。 —————— 陳錦旋聽完替他感到不平,義噴道:“沒想到母後跟錦紀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倒了一盞茶重重地咽下,“禍不及妻兒,都是當年父皇的輕率所釀成的大禍,愧對於陸溫媛的終究是我們皇族,她不過是受人擺布的棋子。 話鋒一轉: “況且……如今她懷了皇兄的骨肉,除開罪名不說,也算得上是件好事,皇兄不如好生待她,明日便授印立她為後掌管後宮瑣事如何?” 陳錦爍心情激動起來,果斷回道:“萬萬不可,罪臣之女豈能封後,朝中群臣又如何能信服,不能讓先祖們辛苦打下的江山,因她而毀於一旦!” 見他嚴肅認真起來的樣子,讓陳錦旋噗一下笑出了聲。 “哈哈哈~皇兄現在真是越來越像個皇帝了,都知道為江山社稷著想,不錯不錯。” 他翻了個白眼,似笑非笑:“還拿你皇兄我取樂,我現在都要愁死了。” “話說回來,六弟此去青蕪可有見到施家庶女施伶媱?” “豈止見到,我還將她帶回南歡宮了呢。” 搖了搖頭壞笑:“你小子!”撐著額頭,又變得滿臉犯愁,“此事朕到底該如何是好呀,哎~” 陳錦旋起身說道: “此事還是由皇兄自已定奪吧,畢竟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天色已晚,皇兄明日朝堂上見。” “好。” 內待太監和待女行禮相送,陳錦旋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