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勇士不必死節(1 / 1)

望春華 翛北魚 2787 字 2024-03-17

盛氣淩人的楊苒在見到從馬車上下來之人後含在嘴裡的話怎麼也吐不出來了。   想來那人便是沈鐸吧!果然如同傳聞一般豐神飄灑,氣宇軒昂,而今親得一見,隻謂名不虛傳。   都說沈家郎君是個世無其二的人物,什麼作賦淩相如,挽弓比飛衛……極盡溢美之辭說得是天花亂墜,把這個風華少年捧至一個至高的虛位。   薛幼盈不禁神思飄渺,想到了曾在兄長桌案上看到過的那篇《治學賦》,片刻之後她便回過神,意識到現下處境不妙。   這沈鐸是楊苒的表兄,十六那年去了軍中掙得一身功名回了都城,如今不過弱冠之齡就升任中郎將,又領了執金吾的職,極得皇帝器重。   今日開罪了楊苒,還讓沈鐸給碰見了,倘若他向著自家表妹,那薛幼盈姐弟二人就是鼻梁碰著鍋底灰,勢必躲不過牢獄之災了。   難得無畏,卻慘淡收場,的確人還是得有自知之明。真是蜉蝣撼樹,不自量力了!   被喝止的楊苒伸手拉著沈鐸的臂膀好一番訴苦。薛幼盈則悄悄把薛麒拉到了身後,又給他使了眼色示意他聽話。   沈鐸並未理會哭鬧不休的楊苒,而是麵若冷霜地看著不遠處一跪一立的兩個身姿。   “起來。”抱手倚靠在馬車前室的沈鐸忽地吐出這麼一句話,這讓打定主意謹言慎行的薛幼盈心中猶豫。   薛麒倒是不客氣,伸手就去攙扶自家阿姊。   惶恐的薛幼盈微微抬頭想觀察觀察沈鐸的神色,不曾想與之目光對視。   他是常年身處行伍之人,眼神中的總是帶有一絲殺伐果決的狠厲,這讓薛幼盈心裡犯怵。   “明煜哥哥!”楊苒聞言不快,喊叫了一聲。   沈鐸隻是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楊苒就悻悻地鬆開了挽著沈鐸的手噤了聲。   “送郡主回府。”這句話是對著楊苒家仆說的,也是說給楊苒聽的。   這也不像是要為郡主撐腰的意思,是打算放過他們了嗎?   薛幼盈有些猜不透這位中郎將的想法,按捺住了麒兒想扶她起身的手。   這回楊苒沒有自討沒趣,揮手帶著家仆走了,路過薛幼盈時還恨了她一眼。   “阿姊,狐貍郡主走了,你快起來!”   聽到薛麒這句話,薛幼盈本就懸著的心愈加惴惴不安。   “奴家與幼弟言行有失沖撞了郡主,還請郎君念在今日中秋的份上寬宥一二……”薛幼盈再一次俯首告罪道。   “以後如此行事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手無權勢又無倚仗就敢指摘郡主,有幾條命供你這番消遣?”沈鐸欣賞眼前這對姐弟的膽色,但並不認可他們的行為,莽夫之心過於愚蠢。   聽到沈鐸刺耳紮心地反問,薛幼盈心知他所言不差,京城之下隨便一個權貴就能把他們貶到塵泥中去,想要在他們麵前找回顏麵尊嚴實屬無稽之談。   “自古有勇無謀之人都難成大事,若無實權還是茍活於世為宜。”沈鐸想到自己的父親,不經意吐露了這番言辭,但卻並無刻意淩辱之意,言語中多是告誡。   好一個茍活於世,說出了位卑之人畏懼權貴的處事之理。隻是薛幼盈慨嘆這話竟是出自沈鐸之口。他是讀書人自當明白士可殺不可辱的道理,卻將尋常百姓的生存視作茍活,當真是不遜。   “仆雖怯懦欲茍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縲紲之辱哉……”這是司馬先生賦中所言,這世間並非隻有士子才知廉恥榮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薛幼盈跪直身子說道。   沈鐸錯愕,凝神看著眼前的女子,中人之姿的相貌,獨那一雙明亮如星的杏眸還算稀罕。   “既知此賦,當知勇士不必死節。”   有些時候隱忍茍活並非不知廉恥,身陷於汙濁之地也可以忍受,為的不過是執念本心罷了。   薛幼盈這才意識到沈鐸初時所言並非譏諷,而是戒告他們忍事忍性。   “奴家謹記於心。”   沈鐸並未為難他們姐弟二人,乘著車馬離開了東華巷。薛麒扶起薛幼盈後,還在思量方才阿姊與那人的對話,想不透徹之處還問起了薛幼盈。   “麒兒,方才那人是中郎將,平了南楚戰事,征伐撻剌收回了北邊城池,戰功赫赫!”薛幼盈有意向他提起沈鐸。   年幼的薛麒聽聞沈鐸的事跡後,清澈的眼神中充滿了對他的敬佩,隨後就聽薛麒擲地有聲地說道:“阿姊,麒兒也想成為像中郎將一樣的人!”   正中下懷,意圖得逞的薛幼盈牽著薛麒的手慢慢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以此為契機,薛幼盈柔聲勸誡道:“當然可以呀,可是中郎將在投軍之前是個厲害的讀書人,讀過萬卷書,也識得許多道理,麒兒若真想成為大將軍就不可荒廢學業,更應好好求學問道!”   話落,薛麒斟酌再三,最終打定主意回到學堂討教學問。   “阿姊,這酺會我再也不要來了,我要回學堂請朱先生賜教!”   禍福相依,本來是一件禍事,最後的結局卻讓薛麒回心轉意,也算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