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案(1 / 1)

望春華 翛北魚 3617 字 2024-03-25

這幾日,薛幼盈從秦鈞處打探了許多有關沈鐸的起居事項,這使得她在沈鐸麵前做事越發得心應手起來。   直到冬月接近尾聲的那幾日,沈鐸早出晚歸,少有步入澡雪齋的時候,薛幼盈倒是落得清閑,整日窩在齋中讀沈鐸的藏書。   廿七那晚,薛幼盈在澡雪齋讀到一本《冤魂誌》,引人入勝的誌怪玄奇之文讓她一時淡忘了時辰,不知不覺就月上枝頭了。   沈鐸進屋時,薛幼盈正跪坐在地凝神細讀,燭光之下,滿是愜意。   窗外竹林颯颯作響,風吹燈影晃動,薛幼盈按住被風吹亂的書頁,想起身去把門關住擋擋風,這時才瞧見了沈鐸。   他可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來得也悄無聲音,猛的給薛幼盈瞥見那道長身頎立的身姿還覺得有些驚奇。   “奴婢見過世子。”薛幼盈收起手邊的書卷,規矩行了一禮。   忙碌多日的沈鐸從都衛府回來,路過書齋時見著微弱燭光,這才過來探問。   “在此處看書不冷嗎?”   寒冬夜間,書齋也並未升起暖爐,縱使增添冬衣也難免寒涼。   “請夏姐姐贈了奴一個湯婆子,現下還溫熱。”薛幼盈舉起懷裡的暖手爐,對著沈鐸說道。   “在看什麼?”沈鐸走到薛幼盈方才看書的位置旁邊坐下後才溫聲問道。   “看得是《冤魂誌》。”講的就是些冤靈還魂復仇之事。   對於鬼神之說,沈鐸一向秉持的是敬鬼神而遠之。他拿起手邊的書卷讀了隻言片語後,饒有興致地問起薛幼盈的想法來。   “這等子誌怪奇文,你個姑娘家夜裡看著不害怕?”   薛幼盈麵帶從容,她相信鬼神之說,但她也信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冤有頭債有主,奴婢一心向善不曾作惡,自然不會有鬼魂近身。”   瞧見她坦坦蕩蕩的模樣,沈鐸覺得有趣極了,莫名起了嚇唬她的心思:“這鬼嘛也是有善惡之分的,善鬼不近你身,可若是惡鬼那便說不好了。”   聞言,薛幼盈默不作聲了,細細思量沈鐸的話。想來確有幾分道理,於是乎她便在心中念誦起了避邪祟的防鬼咒:人來隔重紙,鬼來隔座山。千邪弄不出,萬邪弄不開。   “怎得,這是怕了?”沈鐸載笑載言,薛幼盈登時就明了了沈鐸是在拿她發科打趣。   “世子真是得閑了,還有閑心調侃奴婢。”薛幼盈也不惱,隻是輕聲嘟囔了一句。   窗外正好起了一陣風聲,沈鐸沒聽清她的呢喃,雖是一番沒頭沒腦的戲言,也不知怎的令他鬆乏許多。   “最近城中之事可有耳聞?”沈鐸再起話頭,抬首對著亭亭立於他身前的薛幼盈問道。   薛幼盈雖不曾出門,但回到西廂居所時,同處一室的春榆是個百曉生,故而許多消息她都是從春榆那處聽來的。   三日前,皇帝胞弟宣老王爺府上的癡兒世子李珹當街帶走了戶部侍郎尉遲遠之子尉遲弘。翌日就有個樵夫在郊外發現了他的屍首遂報了官。   這事兒按道理說是在京兆府管轄範圍內的,奈何楊豐是個人精,深知此事與宣王府脫不了乾係,遂以數案纏身分身乏術為由將其推脫給了都衛府。加之尉遲遠求到了燕王跟前,李瑋也有意為他主持公道,沈鐸這才接下了案子,依律行事。   “這尉遲公子是被宣王世子所殺的嗎?”薛幼盈並未回答沈鐸的問話,轉而反問道。   案發之後宣王世子就閉門不出,即使是都衛府拿人無令也不得強闖王府。直到沈鐸入宮請來諭令後,宣王府才肯把李珹交給了都衛府。   沈鐸辦案如神,雖說宣王府的人替李珹矯飾遮掩過,可他還是從中找到蛛絲馬跡。一番言辭逼供就讓這癡兒破了心防。   都說李珹是個癡傻呆兒,心智不全。可由於王府上下驕縱,愈發養成了無法無天的性子,在王府裡就是作威作福,府外時更是橫行霸道,欺壓百姓如他而言就是慣常之事。   那日李珹起意在長街前調戲良家子,其父趕來請求他高抬貴手,李珹反而愈加得寸進尺,言談舉止肆無忌憚到令人咂舌。尉遲弘遂挺身而出,將父女二人從李珹的調笑玩弄中解救出來,也因此得罪了李珹。   被敗了興致的李珹命人綁了尉遲弘回府,極盡淩辱。在尉遲弘反抗至極時,不耐煩的李珹順手抄起桌案上的銅製香爐砸到了他的太陽穴上,致使尉遲弘殞命於此。   案發之後,李珹的侍從見慣不怪,趕忙替他料理乾凈,一紙草席裹屍遣來背屍人拉出城去掩埋了事。   那背屍人看見尉遲弘周身慘狀後心有不忍,先是在王府人監督下將他埋在了亂葬崗,待人走後又折身回去將他從亂葬崗刨出來,將他的屍身安放在易被人發現的地界兒後便逃之夭夭。   沈鐸先王府一步找到了潛逃的背屍人,看押在了都衛府以免他被滅口。   如今是案情明晰,證詞證據皆全,可難在論罪判決的當口上了。   且不說李珹是皇親國戚議罪懲處本就不易,更遑論《雍律》中載:一赦曰幼弱,再赦曰老耄,三赦曰蠢愚。   “天子犯法尚可與庶民同罪,癡兒作惡卻能逃脫律法處置,當真是可笑!”薛幼盈聽完沈鐸所述,心下憋悶憤然說道。   她的是非觀在世道揉搓下仍未更改半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錯便是錯,錯了就該立正受罰,容不得托詞矯飾。更何況這還是樁人命官司,自古的道理都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這樁燙手山芋般的可笑事如今是成了沈鐸的難事,一方是隻想為枉死之子討回公道的戶部侍郎,一方是問罪不得的宣王世子。   尉遲遠之於燕王推行戶部新政至關重要,他年過半百卻遭獨子枉死,倘若在此事上寒了老臣的心,公道無存難免有損朝局天下。   然他和薛臨多加思量仍不得十全之策。若倚仗尉遲大人上奏鳴冤也得等到開年復朝才可上達天聽。難就難在都衛府根本羈押不了李珹這麼些時日,尚不等尉遲遠告禦狀,宣王府先發製人,從封地趕回來的宣王拉著沈鐸進宮復命,證據呈遞過後宣王再放低姿態請罪,怕是皇帝又要為保全皇家顏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念及此處,沈鐸清雋的麵龐覆上了一層寒霜,周身像浸在屋外雪地裡似的散發出陣陣涼意。   薛幼盈心知他想按罪論處之心,奈何阻力頗多,掣肘他陷於如今的境地。   一室靜謐,二人一坐一立無言相伴著。窗外又起了陣狂風,寒風呼嘯重重地拍打在軒窗之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薛幼盈轉身想去按捺住那動亂的木窗,未走出幾步就見著灑落一地潔凈的清輝,倚窗抬頭望去是高懸的皎皎明月,方才的寒風正好帶走了那片蔽月輕雲。   “世子,奴婢有個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瞧著沈鐸一籌莫展的模樣,她有心襄助沈鐸主持公理,伸張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