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本應該被他視為棄子的裴祈,卻出人意料的得到了他所不敢肖想的太尉府,於是……他打算尋回裴四,繼續讓裴祈為他所用。”見裴雲江一直在低著頭並不準備回答,容欽邁著步子走到裴祈麵前,抬手扶住了她不穩的身子,安慰的眼神裡帶著些許探究:“怎麼了?” 裴祈還沒有從真相的震驚中緩回神來,聽了容欽的問話,那浸了淚的失神雙瞳,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他的眼底。 容欽有一瞬間的怔愣,不明白葉柔為何會有這種反應。 無措,失望,以及痛心疾首。 莫非是聽了裴祈的事傷心? 可這明明與她無關。 看見容欽在自己眼前,裴祈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失了態,強壓下心頭的痛楚後,她才緩緩冷靜下來。 不能讓容欽起疑。 裴祈用力吸了吸鼻子,伸手抹去了眼淚,反握住容欽的手,朝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隻是我跟小四那孩子待了幾天,也算是有些感情,一想到他有這番經歷,便覺得可憐。” 裴祈的眼淚還殘留在手上,容欽清晰的感覺到了從她指間傳來的涼意。 原來是為了裴四那個孩子傷心。 可這,倒是有些傷心過度了。 容欽並未明說,轉手接過素影遞來的帕子,將裴祈攬在懷裡,低頭幫她擦起了眼淚。 而在聽到裴祈說曾與小四住過一段時間,裴雲江便確信了小四就在丞相府內,心中的算盤,也愈發清晰。 “右相大人日理萬機,小老兒也無心打擾,隻要右相大人能放了裴四,便是我裴家的恩人!” 他竟現在還執迷不悟…… 裴祈閉上了雙眼,被裴雲江所說的字字句句搞得萬念俱灰。 血緣至親,難道不是讓人最為信賴的感情嗎? 她看向裴雲江,隻覺得眼前這個自己應該稱之為父親的人,愈發陌生。 “小四已經死了,裴老爺子今日,當是要不到人的。”裴祈窩在容欽懷裡,嘴角勾著自嘲的淡笑:“前些日子府裡來了刺客,小四被抓走了,那群刺客兇得很,我估計啊,他活不成了。” 裴雲江聞言,瞳孔猛地一縮:“夫人可知道,劫走裴四的是些什麼人?” 這麼迫切的想知道啊。 裴祈也不隱瞞,從容欽懷裡退了出來,捏著自己的下頜,張了張嘴:“嗯……讓我想想。” “我記著當天被那群刺客打暈之前,好像聽見了什麼……玉麵莊主?也可能是我聽錯了,裴老爺子隻當我說的是個參考就行。” 其實,她說這話是故意的。 裴雲江知道她與江陵楓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也知道所謂的玉麵莊主正是他江陵楓。 小四被江陵楓保護著,就等同於到了她的手裡。 裴雲江不是一直想拿小四當做威脅她的籌碼麼?如果明擺著告訴他,小四此時就在她手上,那麼裴雲江又當以什麼籌碼來威脅她呢。 是親自來求她,還是擺出身為父親的威嚴逼她回到裴家? 不管他用什麼手段,她都等著裴雲江來找她。 然後親自跟她解釋。 “晌午已過,本相也沒時間跟你耗在這。”容欽抬頭看了看時辰,想到自己還要出門,便不打算繼續與裴雲江廢話下去,帶著裴祈離開了沉華閣:“裴四的下落,我家夫人也已經告訴了你,你若想繼續跪著那就留在這,跪夠了,便自己滾。” 二人離開之後,屠攸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裴雲江與裴良,臉色也不是很好。 按理說,裴祈與他家主子水火不容,他不應該同情裴祈。 可是裴雲江的做法,實在令人唾棄。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他卻親手殘害自己的骨血。 不見天是何等毒藥?即便能用至親之血緩解痛苦,可時日久了,五臟六腑皆是損傷。 中毒之後,即便真的擁有藥盅,她也活不過十年。 倘若早知道裴雲江背地裡做了這麼多事,或許大晟天牢之內,裴祈就不會甘願付出這麼多代價來力保裴家了吧。 嘆了口氣,屠攸望了望容欽離開的方向,提著劍追了上去。 沉華閣院內,裴良見該走的都走了,才站起身撣了撣土,跑過去把裴雲江扶了起來:“爹,裴四那小子不在這,那我們怎麼找到大姐?” 裴雲江眸色復雜,盯著眼前的空曠之地發呆了許久,終於是嘆了口氣隻得作罷:“算了,回府。” “裴祈那邊,我再想辦法就是。” …… …… 走出丞相府的這條路,在裴祈的心裡十分漫長。 裴祈靠在馬車門口的位置,稍微撩開了車簾,看著外麵的市井喧,顯得囂心不在焉。 “還在想裴四的事?”容欽靠著軟塌,半瞇著眼問。 “嗯。”裴祈淡淡的應了一聲,將視線從外麵收了回來:“不止裴四,我覺得裴祈也很可憐。” 也許不光是可憐,還很可笑。 她抬起眼,竟跟容欽聊了起來:“夫君覺得呢?” “本相?”容欽挑了挑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略微思索:“相比於你說的可憐,本相倒更覺得她蠢笨。” “為何?”裴祈不解。 容欽對上裴祈探究的目光,果斷的將人拉過來攬進了懷裡:“本相跟她在朝堂了互爭互鬥了幾年,也算是互相了解。” “裴祈這人,惜情慣了。” “裴家在帝都的影響力,哪怕裴祈沒有入朝,也可以過得風生水起,倘若裴雲江真的在乎這份兒女之情,又怎會不留情麵放她一個女子來朝中涉險?她本可以是溫室中受盡和風雨露的嬌花。” “裴雲江在一開始,就沒將她當女兒對待。” 裴祈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麼,可想了半天,卻發現她沒辦法說出反駁容欽的話。 她本可以是溫室中受盡風和雨露的嬌花。 就像葉柔一樣麼? 她在葉府看到葉崇和葉柔相見的畫麵,好像裴雲江的確沒有給過她。 可是…… “可是,血肉至親,真的會狠下心利用嗎?”裴祈還是不願意相信,迷茫的問著容欽。 “阿柔,這世間並不是所有父親都像葉老將軍。”容欽梳理著裴祈被風吹散的長發,隨後扣住她的後腦,將人按在了肩上,又道:“你以為那些賣女謀財、棄子謀命,甚至將骨血丟進山林狼群的傳聞,都隻是說說而已嗎?” 的確,不是說說而已。 這些都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 順著容欽的動作,裴祈將整張臉都埋在了容欽的肩頭。 也罷,就如容欽所說,權當她是個…… 蠢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