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楝(1 / 1)

我很早就見過重楝。   那日神魔大會,眾路神仙魔修來往眾多,皆歡歡喜喜。   我縮在角落,看著這觥籌交錯,覺得有些煩悶,心想出去走走罷。   走著走著,不覺行至晁水河畔。   天界沒有什麼獨特的景色,就是一望無際的白茫茫,山是青灰色的,水映著天空的雲絲,裊裊婷婷,五顏六色的宮殿四散排布,但唯獨這晁水河畔長滿了綠油油的草和四色的花,隨風搖擺,可愛又快樂。   百無聊賴間,我盯著一朵花看得出奇。   過了一會兒後才注意到前麵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墨發青衣的人。   他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動不動,衣袖隨風擺動,莫名有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我有些好奇,遂往前走了幾步,偏頭看他時,他也正轉頭看我。   四目相對間,我剛從他眼神裡讀出一絲疑惑,但下一秒他就恢復如常,好像不是察覺到有人靠近,隻是隨意轉頭看風景而已。   饒是如此,我還是厚著臉問了一句,“你也是來參加神魔大會的嗎?”   他沒有說話,我悻悻地後退了幾步,剛要轉身離開,背後突然又響起一個很輕快的聲音,“是的,這位仙子也是嗎?”   我回過頭,心裡詫異了幾分,這人明明眼底的冷漠依舊,但說話的語氣卻禮貌又活潑。   見我沒說話,他又問,“煩請問一下仙子,這是什麼河?”   意識到自己有些愣神,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此河名曰晁水。”   “晁?”   “對,所謂日出東方,扶桑萬事。”   “日出東方,扶桑萬事?那這下遊的湖便是洗塵湖嘍?”   我點了點頭。   誰料這廝竟跳了進去。   洗塵湖與人界相連,神仙若落入洗塵湖,便修為盡失,進入人界,與凡人無異。   天界從未有人主動跳過這洗塵湖,隻有那些觸犯天條被抹去記憶的仙子才會被施法抹去記憶,送入洗塵湖去人間歷劫。   雖然我與這人並無交集,但畢竟事關重大,救仙一命也是功德一件。於是,我試著施法把他往出拖,但無奈這洗塵湖的禁錮之力太重,人沒撈出來,我自己反而也掉了進去。   幸好幸好,在施法之前我就給哥哥白芪傳了信,他應該會來救我的。   陷入洗塵湖倒沒有我預想的那般疼痛,再次醒來時,我正躺在一棵樹下,白芪正溫和地看著我。   隻有我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果不其然,在察覺我醒來的那一刻,他就開始絮絮叨叨,“白芷,你自己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洗塵湖都敢隨便跳了是不是?”   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哥,我錯了。”   隨後我的肚子開始叫喚了起來,我可憐地望著白芪。   他嘆了口氣,“走吧,去吃飯。”   此處有些偏僻,白芪帶著我走了好久,才行至一個小鎮,鎮子也算熱鬧,天色有些暗了,路上行人倒不少,兩旁的燈火都亮了起來,時不時還有小販在叫賣。   看到我眼巴巴望著一個攤位,白芪拉著我坐下,我從未來過人界,隻在天界的人界通識概論課上了解過一些,看著周圍陌生的身影或忙碌,或愜意,或喧囂,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不一會兒,兩碗冒著熱氣的麵穩穩地放到了桌子上,這味道在此刻著實有些誘人,熱氣好像一個勁兒地往鼻子裡鉆,我拿起筷子迅速挑起來,一口下去,浸滿了湯汁的麵吃起來,又滿足又舒服。   “有辦法回去嗎?”吃飽喝足後,我開始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你覺得呢?”白芪看我的眼神裡充滿了恨鐵不成鋼。   “這不是問你呢嘛。”   “重新修煉。”白芪沒好氣地說了一句,隨後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頭,“從這兒再往東十裡就是靈衍山,明日我陪你上山後,剩下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沒事兒,左右天界也沒什麼事,剛好能在人界玩了。”我美滋滋地站起身,拍了拍白芪的肩膀,“走吧,找個睡覺的地兒吧,我困了。”   “我看你上山了還笑不笑得出來。”白芪戳了戳我的腦門。   睡得正迷迷糊糊間,聽見白芪喚我起床,我隻能無奈地睜開眼,他正站在窗口望著什麼。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天還沒亮,隱隱約約還能看得見幾顆星星,但對麵的茶樓上已經能看得見許多身著各色服飾的人來來往往。   “要啟程了嗎?”我問了一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白芪沒回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躺在床上聽著外麵的喧喧鬧鬧,我嘆了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隨意挽了個頭發,實在太困了。   白芪聽到我的動靜,轉頭倒了一杯茶,坐到凳子上,也不說話,就靜靜地望著我。   我推了推茶碗,“茶都涼了,趕緊喝吧。”我哥這傷春悲秋的樣兒倒是和司命一模一樣。   白芪微微抿了一口,“走吧。”   一路上,我和白芪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到了靈衍山的山腳,我居然很沒骨氣地哭了出來,不是因為舍不得,主要是害怕日後沒人幫我,我在靈衍山混不下去,一想到我日後和話本子裡主人公流落街頭的場景,我就泣不成聲。   白芪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吊墜,掛到了我的脖子上。   “進了靈衍派,萬事要小心,人界不比天界,有什麼事情我沒有辦法第一時間趕到,你自己好好保重。”   我看了看吊墜,抹了抹眼淚,然後笑著拍了拍白芪的肩膀,“怎麼搞得和生離死別一樣。”   “是誰剛哭得涕泗橫流?”白芪嫌棄地看著我,而後又神色嚴肅地說,“這個吊墜千萬不要給別人。”   “知道啦,哥,我走了。”我揮了揮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瀟灑。   周圍烏泱泱好多人。   山路漫漫,我隨手撿了根木棍,走了好一會兒,終於到了玉門鎮。   太陽晃得人睜不開眼,天氣不熱,但身上還是黏黏糊糊,額角的頭發已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