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灼灼其華 　　苦兒在遙裊堂每天卯時起，戌時歇，白天跟孟銘揚學習武藝，晚上就讀書寫字，倒也清閑自在。 　　隻是，半個月來，她始終未能再見範遙一麵，不免失落。範遙總是忙個不停，每日要麼在書房批閱公文，要麼進見教主議事，要麼召見下屬部署任務，除了侍奉他起居飲食的侍女外，堂中幾乎沒有人能見到他的身影。 　　苦兒心想：平日若無戰事，明教的女子教眾都在從事內務工作。與其在這裡白吃白住，百無聊賴，不如主動乾點活。靈機一動，就去找彩蝶，說想當範遙身邊的婢女。 　　彩蝶笑道：“你來的正巧，範右使的近身婢女寶兒因事請假回家了。你那麼想接近範右使，我就把你指派到他跟前伺候吧。” 　　苦兒一聽可樂壞了，忙多謝彩蝶關照，高高興興地跟著她去範遙的書房。 　　來到書房門口，想到朝思暮想的意中人就在裡麵，苦兒莫名有點緊張。 　　彩蝶輕輕地敲了敲門，裡頭的人淡淡地說：“進來吧。” 　　門內之人聲音渾厚低沉，磁性十足。 　　苦兒抿了抿嘴，端著一碗桃子茶，小心翼翼地跟著彩蝶進入。 　　彩蝶見了範遙，恭恭敬敬地叫了聲：“範右使。” 　　範遙“嗯”了一聲，頭也不抬。 　　彩蝶稟報道：“範右使，寶兒因為鄉間的父母生病，昨日已啟程回鄉了。我想安排另一個侍女接替寶兒的位置，未知範右使意下如何？” 　　範遙正寫著文稿，漫不經心地說：“無所謂，挑個伶俐的就行了。” 　　苦兒連忙將那碗桃子茶端到他身邊，道：“範右使，請用茶。” 　　範遙抬眼一看，見是苦兒，微愣了下：“哦？怎麼是你？” 　　苦兒眨眨眼睛，笑道：“是我、是我！我叫做苦兒。” 　　範遙“嗯”了一聲，收回視線，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悅。 　　像苦兒這種花癡般的女孩，他早就不知見過多少個了。這些姑娘總是想方設法逮住各種機會來他麵前獻殷勤，讓他不勝其煩。他素來不屑於與庸脂俗粉交往，更別說這種土裡土氣還臉帶大疤的醜丫頭了。不過，她是陽教主分配過來的，也不好多說什麼。 　　見範遙不說話，彩蝶忙道：“苦兒，以後範右使的起居飲食及一切日程事務就交給你了。隻是有一點你要緊記，範右使處理公務的時候，你不能在旁邊打擾，知道嗎？” 　　苦兒一聽，馬上放下茶碗，識趣地退開。 　　範遙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覺得今天的桃子茶特別清甜可口，又抬起眼，看著局促地站立一邊的苦兒，淡淡地問：“這桃子茶是你泡的？” 　　苦兒忙答：“是呀，我將新鮮的桃子去皮後，用井水煎煮，加入青茶茶葉，還放了一點點冰糖。” 　　範遙眸色幽森，略帶好奇地問：“一般的桃子茶，都是用綠茶來浸泡，為什麼你用的是青茶？” 　　苦兒道：“綠茶茶性偏寒，滋味雖然清淡自然，但略帶苦澀。而青茶不溫不涼，味道醇厚，回甘強烈，跟桃子是絕佳的搭配。” 　　範遙聽罷，微微抬了下眉，眼裡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明教中，最懂泡茶的當屬楊逍的侍女豆蔻了。每次二使相約喝茶聊天，地點必定選在樂逍堂。楊逍還常常取笑範遙身邊沒有懂泡茶的婢女，總是得意洋洋地炫耀豆蔻的茶藝如何了不起，還調侃說但凡你遙裊堂有個會泡茶的人，也不至於總來蹭他的茶喝。雖是句玩笑話，但也不禁為堂中沒有懂茶藝的婢女而遺憾。 　　然而，苦兒所泡的這碗桃子茶，味道比起豆蔻所泡的更加清甜十倍，楊逍喝過這樣的好茶後，隻怕再也囂張不起來。 　　範遙又喝了一口，淡然一笑：“好，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伺候吧。” 　　苦兒見範遙似乎認可了她，彎了彎眼，真的開心極了。 　　接下來的日子，她負責照料範遙的起居飲食，偶爾也要幫他跑跑腿，給教眾送文書、傳指令等。她讀過書，寫得一手好字，有時也會幫忙書寫公文。苦兒脾氣好，安分老實，品性純良，乾活也勤奮，久而久之，範遙越發覺得這小丫頭好使喚，開始對她另眼相看。 　　光陰荏苒，轉眼已是立冬。 　　這日清晨，範遙吩咐她：“最近，我訂造了一批新的長桿鐵槍，打鐵匠已經將鐵槍送到了曲橋附近。你去幫我清點數目，每入庫一把鐵槍，就登記入冊。” 　　苦兒應了聲是，卻又不好意思地問：“範右使，請問那兵器庫在什麼地方？” 　　範遙皺眉道：“你來光明頂多久了，難道還不認得路嗎？” 　　苦兒雖然聰明，學什麼都快，但唯獨沒有認路的記性。她對範遙既愛慕又害怕，當下不敢多問，悻悻然地出了遙裊堂，四處找尋那兵器庫的所在，不知怎地竟鉆入了林木深密之處。 　　“光明頂那麼大，兵器庫到底在哪裡？”走著走著，苦兒有點暈頭轉向了。 　　不覺間來到一座特別的建築前，隻見這座建築頗有異域風情，她好奇地走了進去。 　　行至一個庭院中，前方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還有一陣極其輕微的唰唰聲。她聽見聲響，立即身形一伏，隱蔽在花草之間。 　　院內有個小草坪，一個身穿紫袍的女子在草坪中央舞著長劍繞圈疾走，那輕微的唰唰聲，就是從她手上的長劍發出。 　　苦兒目不轉睛看著她所舞的劍招，與孟銘揚所教的套路差不多，不外乎是鉤、掛、點、挑、剌、撩、劈，但奇特的是，她所使的招式似乎變化無窮，一招一式交迭之間，有如行雲流水，與孟銘揚一板一眼的劍法截然不用。 　　她越看越奇怪，心想：這位小姐使劍的方法，我全部都學過，但為什麼她使出來的感覺，和孟大哥的完全不一樣呢？畢竟小孩心性，一時好奇，做事大膽，撿了一粒瓦鑠，扣入中指，舉手向那女子彈出，瓦鑠雖然微小，經她運足勁力，立時劃空破風，發出“嘶”的一聲輕響。 　　女子眉頭一皺，在疾走之際，這一輕微的破空之聲，哪裡瞞得過她，長劍一挑，小瓦礫碰到劍尖勁射而回，苦兒嚇了一跳，側身一避，小瓦礫“啪”的一聲，直接穿過了她身後的一棵梧桐樹的樹乾，找書苑 wｗw.ｚhaoshuyuan.com 打出一個小孔。 　　苦兒慌了神兒，這瓦礫若是打在身上，哪裡還能活命？這才後悔自己的魯莽，深知對方是有意放她一馬。 　　那女子停下招式，微微笑道：“何方朋友，為什麼鬼鬼祟祟窺探我練功？” 　　苦兒立刻站起身來，禮貌應道：“這位小姐，真對不起，我叫做苦兒。本來奉命前往兵器庫辦事，不料於密林中迷路……驚擾了你，實在抱歉！” 　　這個女子膚如凝脂，杏眼桃腮，高鼻深目，美艷至極，正是那來自波斯的聖女黛綺絲。她心下大奇，沒想到這丫頭一直躲在花叢裡偷看，自己居然沒有絲毫察覺，心中便對她多了幾分贊賞。 　　她身若飄風，縱躍數尺，來到苦兒麵前，淡淡地說：“這兒是玫瑰殿，兵器庫在曲橋那邊。” 　　苦兒不好意思地說：“剛才有幸得見小姐的精妙劍法，實在大開眼界！我一時貪玩，鬥膽沖撞，還請小姐原諒！” 　　黛綺絲見她態度甚恭，也不深責，微微一笑：“無妨。”又熱心地說：“你想去兵器庫嗎？我知道怎麼走，我帶你去吧。”當下引著她出了密林，來到一座高樓前。 　　她伸手指了指那座高樓，道：“這才是兵器庫，下次不要走錯了。” 　　“謝謝小姐！”苦兒俯首叩謝，抬頭一望，黛綺絲已不見了蹤影。 　　還來不及問對方高姓大名，黛綺絲就走遠了。苦兒心想：這位小姐人長得漂亮，武功又高強，要是我也能像她一般，範右使說不定就會喜歡我。傻傻一笑，自嘲道：“這可謂是異想天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