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落花有意 雪花在黑夜的籠罩下簌簌的直往下落,隻有兩顆小星星懸在陰雲的縫隙中,散發著幽冷微弱的光芒。 苦兒在書房陪侍著範遙,一直到深夜,範遙還不休息。她心裡嘀咕:範右使看公文都看了一整天了,難道教中出了什麼要緊的事? 她站立一旁,早就困倦不已,上眼皮重重地搭在下眼皮,恨不得用一根竹桿把它撐起來。 範遙抬眼一撇,道:“你先下去吧。” 苦兒心裡一喜,忙道:“是,範右使。” 剛走了幾步,範遙又道:“慢著,回來!” 苦兒轉過身子,眼巴巴地望著他:“未知範右使還有何吩咐?” 範遙看著她:“你是自願來當我婢女的吧?” 苦兒道:“是啊。” 範遙眼神漆黑,盯著她,淡淡地說:“這段日子你在遙裊堂當差,應該知道跟在我身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不管你當初接近我是出於什麼目的,我有幾句話要向你說個明白。” 苦兒睜著那雙明亮的眼睛憨憨地望著他,乖乖地聽著。 範遙道:“在明教中,有的人出身於將門望族,有的人師承於武術名家,有的人立過功勞,有的人有裙帶關係。他們自以為自己跟別的教眾不一樣,目空一切,不服管束。但我希望你明白,既然身入明教,就應該遵守明教的等級和規矩。” 苦兒點了點頭,認真聆聽。 範遙又道:“本教招收教徒,非同一般江湖門派,當明教的弟子就意味著加入了反對元廷、為民請命的義軍。在明教學武功,日後是要真刀真槍地去討伐韃子。我身為明教的光明右使,我身邊的下屬婢仆,都是要隨時上戰場,隨時為聖教犧牲。若你一心隻為兒女私情而來,那未免草率兒戲。更何況,在我心中,早有喜歡的人,除了她,別的女子我一概瞧不上。” 苦兒聞言怔愣了下,他言下之意,是要說明明教是一個十分嚴肅的地方,同時也在勸她不要癡心妄想,日後求愛不成,還會為明教的大業而丟了性命。 當日她因為喜歡範遙而沖動入教,確實是草率了一些。但當範遙說到明教是為了反對元廷、為民請命時,又不免激發起她學武後莫名而生的俠義之心。 苦兒想了想,說道:“當初你救了我,我心中十分感激,自此之後,我對你傾慕不已。初時我加入明教,也是為了你,來到你身邊伺候,也是我刻意為之。不過,這段日子我跟在你身邊,學到了很多東西,還有教中的兄弟姊妹,他們都毫無保留地教我武功。漸漸地,我也喜歡上這裡了。小時候,我在書上看過很多大俠客、大英雄的故事,心裡一直很崇拜他們。我知道明教的宗旨是拯救眾生,要將天下受苦的百姓帶離苦海。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這些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為大俠客、大英雄,但我現在既然是明教的一份子,我願意為明教大業赴湯蹈火。就算是上陣殺敵,我也不怕!” 範遙盯著她瞧了一會兒,眼底不經意閃過絲笑意:“你明白就最好。既然你決定還要留在我身邊,你就要適應我的脾氣性情,處事習慣和作息時間。做我的近身婢仆,是十分辛苦的,要隨傳隨到。” 苦兒忙道:“苦兒明白,苦兒會盡力做好本職之事。” 範遙說罷,低頭繼續批閱公文,道:“你明白最好,下去吧。” 這一晚,苦兒想著範遙的話,他說的明明白白,他已有意中人,不應再癡心妄想。想到傾慕之人隻在咫尺遠近,卻始終無法靠近,第一次暗戀,就被徹底拒絕,心中不免難過。 “黛綺絲、黛綺絲……”每次想到這個名字,苦兒的心總是酸酸的,不知範遙所傾慕的女子,是長什麼模樣的呢?她號稱武林第一美女,那到底有多美呢?又傻傻地想:凝翠園中那位小姐,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姑娘,黛綺絲跟她比起來,不知如何? 外麵的天很黑,但很透明。那兩顆小星星悄悄地使著勁兒,眨呀眨呀,多了兩分光芒。 次日一早,苦兒起來打點範遙的早飯。她燒得一手好菜,總是能用簡單的食材做出美味的佳肴。雖說是範遙的貼身婢女,隻負責他一個人的起居飲食,但她每次都會多煮一些給堂中的其他兄弟姐妹一起吃。 彩蝶才剛剛起來乾活,還沒進門就先聞到香味兒。她一進去就嚷嚷著問:“苦兒,今天有什麼好吃的?” 苦兒笑道:“是蓮肉粥、熬白菜和溜雞絲呢。” 彩蝶已垂涎三尺:“哇,好想吃啊!” 苦兒拿了碗碟出來,讓彩蝶先吃,彩蝶卻緊張地擺了擺手,道:“範右使還沒吃,我當婢仆的哪能先動筷?” 苦兒不以為然地說:“我煮了好多呢,人人都有份。他又沒起床,怕什麼。” 彩蝶忙道:“那不行,本教的等級和規矩,豈能隨意違反?” 苦兒哂笑道:“餓了便吃,還講什麼等級規矩?” 彩蝶認真地說:“也怪我當初沒給你講清楚。明教吃飯的次序是這樣的。教主、堂主們先吃飯,弟子和上等仆人伺候;然後弟子們吃飯,仆人伺候;再然後是上等仆人吃飯,粗使仆人在教主、堂主身邊暫時伺候;最後才輪到粗使仆人吃飯。雖說在本教中,弟子們和仆人們都是教眾,有時界限並不是很分明,但不管怎麼說,總不能越過教主和堂主的前麵,自己先吃吧?” 苦兒一愣,心想,這等級和規矩,若用在行軍打仗上,有利於管理士兵,劃分職務,幫助軍隊建立嚴明的紀律秩序,提升軍隊的戰鬥力。但如果在日常生活中也要區別得這麼清楚的話,便會加劇了教眾的分化和階層之間的不平等。不同等級的教眾被區分開來,就會讓人與人之間產生明顯的壁壘和隔離,這與韃子實行的四等人製又有何區別? 想到這裡,便凝眉不語,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人與人之間方能徹底拋棄這種等級禮製。 她見彩蝶說的嚴肅,隻好把範遙那一份分了出來,先拿去給他,其餘的放在鍋裡熱著。 來到範遙的寢室,四周一看,卻不見他。 範遙今天一大早就起來在後院練功,汗流浹背,剛在井邊洗完了澡,光著膀子,正擦著頭發進來,苦兒猛地一回身,端著的盤子就撞到他身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那碗滾燙的蓮肉粥撒到他胸口。 “啊,對不起!”苦兒嚇了一跳。 他的胸膛當即燙紅了一片,但練武之人絲毫不覺得疼,隻是輕輕皺眉道:“你小心點。”用手抹了抹胸口的粥水。 苦兒慌慌張張地拿來毛巾幫他擦拭,眼睛不自覺地瞪大,直愣愣地盯著他的胸膛。他身上還掛著水珠,胸膛寬闊,肌肉結實。 苦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胸膛,咽了口水,心裡驚嘆:哇,範右使好健碩啊! “乾嘛啦?”範遙看她色瞇瞇的樣子,沒好氣道。 她一個激靈,這才回過神,轉過身子,不敢再看。 因為太慌張,她說話都結巴了:“呃……早飯做好了……灑了一些……我再給你重新拿吧。” 範遙目光垂下,看見她雙手端著的盤子裡,那碗粥還剩下一半,便單手拿起那半碗粥一口喝了,道:“不必了,就吃這些吧。” 還好那碟熬白菜和溜雞絲灑得不多,苦兒就用筷子夾整齊,給他放到一邊的桌子上,雙手垂在身側。 範遙過來坐下,三扒兩咽地就把飯菜吃完,然後問道:“你們吃了沒?” 苦兒搖了搖頭。 範遙道:“我清早經常去練功,會誤了早飯的時間,你們要是餓了就先吃。以後你把早飯放在這裡就行,不用伺候。” 苦兒眉下眼波流動,忙道:“好的,好的。” 範遙站起身來,將外衣披上,苦兒的目光不經意掃到他的腹肌,心口直跳,臉也紅了,連忙收拾了碗筷,又羞又臊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