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公道自顯 　　其時明教與彌勒宗交鋒激烈，經常有弟子死亡，但明教都會加倍小心地保持陣亡士兵遺體的完整，要麼盡快發還給死者親屬，要麼馬上進行殯葬。 　　但苦兒覺得，花桓和火韋死因未查明，而且表麵均無傷痕，就想到內裡可能會有中毒之象，於是提出請胡青牛來驗屍。但曹珊瑚心裡有鬼，堅決反對，還命苦兒馬上將屍首發還親屬，厚加殯殮。苦兒暗中將屍體扣下，安置於百草廬的停屍房內。 　　入春後氣溫多變，曉芙有幾聲咳嗽，楊逍到百草廬幫她拿藥。 　　剛來取完藥，隻見醫女長領著一群婢女沿著回廊從遠處過來。那醫女長一邊走著一邊交代那些婢女：“最近胡醫仙研製了一批新的金創藥，是要送去給前線駐防的士兵們，因為百草廬人手不夠，所以從各堂抽調婢女來幫忙分揀包裝。都是很簡單的功夫，我一教你們就懂了。” 　　那群婢女齊聲應諾。 　　楊逍瞧了她們一眼，發現曉冰也在裡麵。忽見她袖中掉出一個小小的物件出來。曉冰嚇了一跳，神色微露驚慌，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將那物件迅速地踢到了廊外的花叢之中。 　　楊逍心中奇怪，等那群婢女過去了，就從花叢中將那物件找了出來，原來，是一個小小的竹筒。他將竹筒的木塞子拔出來，聞了聞裡麵的東西，一股刺激的氣味撲鼻而來。 　　“是火藥？”楊逍微微一愣，不知她拿這個東西乾什麼。 　　楊逍回到樂逍堂後，外麵人聲嘈雜，腳步急促。出門察看，幾名弟子議論紛紛：“百草廬失火了！” 　　楊逍聽得一驚，怎麼前腳才從百草廬回來，後腳就著火了呢？忙上前問：“怎麼回事？” 　　那個弟子道：“聽說是風乾物燥，後麵的森林起了火，蔓延到百草廬。” 　　“可有傷亡？”楊逍急問。 　　那弟子搖了搖頭：“沒有，就是燒了幾間屋子，那屋子偏僻，平時都不住人，隻用於……停放屍首的呢。” 　　楊逍更覺可疑。 　　這天夜裡，卓書懷來到西廂房的長廊，卻見苦兒躡手躡腳地從房中出來，不知要去哪裡。他覺得有古怪，於是尾隨著她。 　　苦兒來到後山一個十分偏僻的石洞中。楊逍和胡青牛，早在那裡等著她了。 　　胡青牛小心翼翼地剖開花桓屍體的胸膛，拿起了一顆血淋淋的人心，隻見這顆人心已然發黑，楊逍和苦兒不由一驚，再剖開火韋的胸膛，他的心臟也是一樣。 　　苦兒驚呼道：“果然是中毒！” 　　楊逍看了看這二人其他的臟器，並無異樣，奇怪道：“怎麼隻有心臟是黑色的？” 　　胡青牛略略思索道：“看來，他們都是中了一種奇毒，而且，下毒的手法也十分特別。” 　　“怎麼說？”楊逍和苦兒麵麵相覷。 　　胡青牛解釋道：“下毒的人，先將毒藥塗抹於手掌上，再逆運真氣，將剛陽之氣轉為陰柔，使掌心中發出來的真氣冷於寒冰數倍，手中的毒液就會凝結成冰，然後打入對手體內。由於毒液是在體內融化，所以沒有任何痕跡。” 　　苦兒震驚道：“毒液隻停留在心臟，卻並未散播全身，可見，就連用毒都用得十分講究。” 　　胡青牛道：“這種毒能使血液快速凝固，在心臟瞬間形成多處血栓，毒血未及流遍全身，人就死了。” 　　“最不可思議的是，世間上竟然有將毒液凝結成冰的內功，不知是哪門哪派的本領？”苦兒博覽群書，從沒見過這樣的奇功，詫異地問：“下毒的人，將毒藥塗在手上，他自己不會中毒嗎？” 　　胡青牛用手指輕輕戳了下花桓的心臟，指尖有一丁點麻痹的感覺，恍然道：“這原來不是毒藥，是烏賊的墨汁！烏賊的墨汁有一定的毒素，但是毒性不大，可以起到麻痹的作用，皮膚觸碰，一般並無大礙，但如果在一瞬間大量滲入心臟，可就要命了。” 　　胡青牛這麼一說，楊逍頓時沉默了。 　　苦兒見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問道：“楊左使，怎麼了？” 　　楊逍沉吟道：“你可知道，當年馮長老當護教法王的時候，石教主封了他一個什麼法號？” 　　苦兒愣了愣，胡青牛已脫口而出：“是‘烏鰭鰂王’。” 　　這“烏鰂”乃是烏賊的別稱，苦兒驚道：“莫非是馮長老下的毒手？” 　　“這個……又好像不太可能。”楊逍分析道：“馮長老退隱多年，處尊居顯，德高望重，不會對兩個無名小卒下手。” 　　胡青牛推測道：“曹珊瑚是馮長老一手撫養成人的，馮長老的看家本領傳了給她也未可知啊。” 　　卓書懷躲在門外，聽見這一切，不禁驚呆了。 　　楊逍眼眸深沉：“苦兒，還好你提出了驗屍，要不然，我們都沒能看出這當中的蹊蹺。” 　　苦兒道：“是曹珊瑚她一直反對驗屍，所以，我才越發覺得當中別有內情。及後，百草廬的停屍房又突然失火，我更覺得，有人想要毀屍滅跡。” 　　楊逍道：“那日我在百草廬，看到曉冰偷偷摸摸，手裡還拿著火藥。” 　　苦兒道：“一開始，我打算把屍體暫時存放在百草廬，但又覺得那樣太顯眼了，如果花桓和火韋真的是被人謀害，那麼兇手一定不希望我們從屍體上發現線索，說不定還會毀屍滅跡。於是，我才暗中將屍體運到這裡來。” 　　楊逍冷眸微瞇：“幸好你把屍體運到這裡來……哼，很顯然，這件事跟曉冰脫不了乾係。” 　　苦兒又道：“昨日，我請內務堂的秦堂主幫我翻查曉冰的名籍，得知她原是單州人士，小時候因黃河決堤成為了流民，後來，被曹家買了去當丫鬟。她還有一個姐姐，名叫葵香，正是那日在閱兵大典上刺殺陽教主的女兵！” 　　聽到這裡，卓書懷總算明白了七分，看來是自己一直誤會了苦兒。在他們的推敲之下，花桓、火韋的死總算有了些眉目，他激動之下，什麼也不顧得了，破門而入，撲通一聲，朝著苦兒跪下：“狼王恕罪，屬下誤會你了！” 　　眾人一怔，沒想到他竟然跟到這裡來了。 　　卓書懷愧疚地說：“屬下糊塗，聽信曉冰之言，誤會了狼王，還誤會了楊左使！” 　　苦兒有點迷惑了，忙道：“卓大哥，你先起來說話吧。” 　　卓書懷卻不起來，繼續道：“當日，是曉冰告訴我，你向範右使告狀，抱怨我不安分，不聽吩咐，恣意妄為，要範右使來教訓我。我受罰後，花桓替我療傷，她又來說，花桓與我交好，平日裡對你也不尊重，你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花桓。那日在膳房，我和火韋又跟你爭了幾句，你離開以後，她又過來說，下一個遭殃的肯定就是火韋……如今想來，這全是她的挑撥之言。” 　　苦兒聽了他這話，氣惱道：“這個曉冰，怎麼這樣亂說？” 　　楊逍沉吟道：“莫非是曹珊瑚指使曉冰這麼做的？她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去謀害兩個士兵？” 　　卓書懷突然想起了一事，道：“屬下記得了！花桓和火韋曾經跟我說過……有一回，他們偷看曉冰洗澡……發現她手臂上的火焰印記，其實是假的，清水一沖……露出了一個火葫蘆的圖案。” 　　胡青牛吃了一驚：“這麼說，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n.ｃom 曉冰是彌勒宗的人？” 　　苦兒嘗試著捋清事情的來龍去脈，道：“我懂了，曉冰和葵心一樣，是曹珊瑚安排在明教的內奸。她的身份不小心被花桓和火韋知道了。曹珊瑚為了幫曉冰掩飾身份，於是就用馮長老教她的毒掌殺了他們。為了掩人耳目，曉冰就故意激發我和卓大哥的矛盾，好等卓大哥懷疑我，然後轉移視線……” 　　胡青牛道：“曹珊瑚欲染指法王之位，而在四大護法之中，隻有苦兒的地位最不穩固。曉冰故意將此事張揚，引來眾人注意，還有馮長老過問，曹珊瑚就正好借著這件事問責苦兒，順理成章奪走了苦兒手中的兵權。” 　　楊逍點頭道：“你們的推測不無道理，不過，沒有人親眼看見曹珊瑚殺人，也沒有人親眼看到曉冰縱火燒屍。何況，曹珊瑚有馮長老撐腰，若我們將此事向教主告發，也隻會讓教主左右為難。”他低頭思索片刻，心中便有了主意，對眾人說：“在沒有充足的證據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將今晚的事泄露出去。曹珊瑚如果真是包藏禍心，我自有辦法對付她。” 　　待得五日之期已滿，曹珊瑚果然隻是隨便交了一個小廝出來頂罪。她以為花桓、火韋的屍體早已被燒毀，自是死無對證，於是胡編亂造，說這個小廝欠了花桓、火韋銀兩，又不想歸還，所以就下毒殺人，因為毒藥無色無味，所以沒有痕跡。 　　無論她說什麼，馮長老自然都相信，而陽頂天則是皺眉不語。見接下來教中再沒有出現過什麼離奇命案，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不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