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蘇長情十分熟練且平靜的拿出一塊新手帕擦了擦唇角,將方才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導致從嘴裡噴湧的血液給擦乾凈。 收起手帕後,蘇長情不由感慨幸虧自己不是熊貓血,不然怕是得跟總裁文的男主一樣給抓了一隻大熊貓用來輸血了。 微搖了搖頭,隨即掏了一把凝血丹往自己的嘴裡塞,這種才叫做合理回血。 此刻斜陽透光天際的雲層向四麵八方噴薄而去,濺開的雲霧折射出絢爛彩光,暮色將傾未傾,一彎清風拂過少女如雪似玉的側臉,蘇長情眉似彎月,略帶愁緒。 天色將晚,她還是盡早上赤煉峰去,也不知她師尊今日情況如何了。 想到這,蘇長情眉間的愁緒越深,微攏了攏衣襟,而後便匆忙地繼續快步地朝著赤煉峰的方向趕去。 很快,她便來到了赤煉峰的山腳下。 依照天道院的定例,元嬰真君當獨居一峰。 赤煉峰,便是陸斐然在突破至元嬰期所擇的那座峰;而她身為他的首徒,自然是與他一同棲居在這座略顯荒涼冷清的山峰上。 赤煉峰所在的範圍極大,雖是孤峰一座,距離其他峰也甚遠,然則遠遠看去,便會發現赤煉峰被其他峰環拱,呈七星之勢。 玄色的峰巒籠罩在薄霧中,其勢卓矣,仿若巍然天地間,遠瞻七巒之軒闊,俯瞰淵渟之碧澈,仰望雲天之邈遠,倒是頗有一番雄偉壯麗,其韻盡攬入懷之意。 說它荒涼冷清也不過是因為這裡來往的人流極少,其一是因陸斐然並不喜被人打擾,就連她身為他的徒弟,也隻是在山腳下自己待著修煉,若非是真有要事,否則也少有上來的時候; 其二則是赤煉峰有一段陡峭的青石梯,靠著的一邊是懸崖峭壁,崎嶇危險至極,稍有不慎就會跌落萬丈懸崖,即便修士大概率是摔不死,可想要爬出來也得費點勁。 所以一般也沒什麼弟子會上來,畢竟誰會吃飽了撐著才來爬樓梯找罪受啊? 她自然也不想爬這種懸梯,隻不過這些時日是例外,先前主要是擔心陸斐然突逢巨變而導致陷入魔障。但現在得知他是男主後,這份擔心倒是消減了一些。 蘇長情帶上痛苦麵具攀登著青石梯,就在她即將踏上最後一階懸梯時,倏然聽見上麵傳來一陣吵雜聲,她蹙了蹙眉,這個時候怎麼會有其他人來赤煉峰? “弟子以前總是聽說聞玄真君的事跡,什麼天生劍心,少年天才,還以為有多了不起呢?沒想到,如今竟淪為一介毫無用處的廢人。” “聞玄真君向來目下無塵,我等這樣的弟子以往從不被您看在眼裡,可如今怕是連院內的雜役弟子都能輕易將您給擊敗吧,這可真是令人感到惋惜啊。” “曾經的劍道天才,最年輕的真君,眼下看來亦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聞玄真君,您為何不說話?難不成覺得弟子們說錯了嗎?” “......” 硬了。 蘇長情隻覺得拳頭硬了。 他們怎麼敢如此放肆?! 蘇長情深深吸了一口氣,快步上前,隻見一個身量極高的背影站得筆直,如神兵寶劍,凜然生寒,周身氤氳著寂寥的冷漠,如同落滿霜雪的洲嶼。 他的對麵站著三個弟子,三人皆穿著藍衣白底的內門服飾,為首的那位弟子倒是眉目俊朗,就是此刻臉上那種刻意流出來的略帶嘲諷的高高在上讓人不適。 而另外兩個弟子也是作出同款的下巴抬高動作,極力的凸顯出自己的高傲不屑。 蘇長情覺得他們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畢竟除了逐月峰,她也很少跟其他同門往來。 那個為首的弟子還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蘇長情眉目一冷,疾步上前: “諸位師兄這是在做什麼?” 看到突然出現的纖弱少女,三個弟子神色不由皆有些不自然,卻還是強撐著高傲的神情。 “師妹這是說得什麼話?我們不過是擔憂聞玄真君的情況,過來慰問一番罷了。” 話落,還陰陽怪氣地看向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陸斐然,“您說是吧,聞玄真君?” 蘇長情:“......” 敲,有被無恥到! 同時心中還有些疑惑。 不應該啊。 這種以不可理喻的找茬作為開局,炮灰工具人上下蹦躂的坑爹劇情居然還能發生在他們天道院? 是懲戒堂的長老提不動刀,還是眼前這幾位弟子太飄? 想不通,暫且先放到一邊。 蘇長情看著那三個找茬的弟子,極力壓下喉間驀然上湧的血氣,冷冷地說: “天道院的院規第一條,上敬師尊長輩,不得對其無禮;我師尊乃真君修士,即便他如今修為折損,也是諸位師兄的長輩,諸位師兄這般可有將院規放在眼裡?” “若是諸位師兄對院規有異議,不妨與師妹去懲戒堂跟長老說道說道?” 三位弟子:“……” 這就……大可不必了。 氣氛都到這了,再強行裝嗶下去就要進懲戒堂吃鞭子了,那三位弟子臉色皆有些泛紅,丟下一句: “師妹誤會了,我等未有此意。” 便直接開溜了。 等人走後,蘇長情這回過頭。 看向筆直站在一旁隻言不吭的人,或許是因為築基早的緣故,這人的臉廓還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鼻梁高挺,唇薄而紅,長相精致卻不女氣。 不過此刻眉目卻含著結了霜的冷峻,鳳眼都染上一筆猩紅,麵色蒼白的程度比之蘇長情這個經常嘔血的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似乎感受到長時間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朝蘇長情的方向看來。 那雙眼睛寂滅荒蕪,但眼尾那抹猩紅卻仿佛平靜湖麵底下藏著的噬人深淵,仿佛下一秒就會將人拉進暗無天日的淵底溺斃。 蘇長情:“……” 看來這位男主並不像表麵那麼不在乎。 也是,現在就連幾個內門弟子都敢舞到他麵前來。 “師尊,崖邊風大,您身體還未全好,不若先回洞府休息吧?” 陸斐然無喜無悲地點了點頭,卻並未真的回洞府,他依舊待在原地,視線像是毫無焦距的眺望著遠方。 蘇長情瞧著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這個世上,總是有人喜歡看美人落難,看英雄末路,看江郎才盡,看高風亮節被黑暗侵染,看烈火刀鋒給拉入泥潭。 但對於經歷者來說,這種驟然的落差所帶來的打擊,足以毀滅一個人的意誌與驕傲。 陸斐然少年時期的修行之路從來都是順暢無阻,從其拜入天道院後展現出來的絕倫的劍道天賦與悟性後,便被天道院視為最看重的弟子之一,除了性格有些孤僻淡漠外,也沒經歷過太多的人性險惡。 完全就是一個高冷寡欲的小仙男。 ——劍橫星鬥龍光見,佩響天風鶴背寒。 這話用來形容陸斐然再合適不過。 可如今,原本資質絕佳的劍道天才,一朝修為盡廢,淪落成美強慘本慘。 著實是令人扼腕。 雖然主角一時的落魄隻是打臉逆襲的前奏,他後麵還會覺醒召喚師天賦,重登頂峰。 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變成修為盡失的廢物,這份突如其來的掙紮殘喘於腥敗泥潭中自救不得的渺茫是他所掙脫不開的囚籠,沒有崩潰已經算得上心性極佳了。 別人亦體會不到他的這份掙紮,頂天了也隻會輕飄飄的唏噓一句可惜。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例如她。 又例如方才找茬的三個弟子。 皆不能對他感同身受。 靜靜站立的白衣男子站在亂石嶙峋的崖邊,微抿著的薄唇毫無血色,眉目帶著破碎又絕殺的清冷感,寒風吹過,吹起他的衣襟,使略微清瘦的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張單薄蒼白的紙片。 蘇長情也隻是陪在一旁,並沒有繼續再勸說什麼,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在狼狽的時候接受別人的善意。 有時候,尊重比善意更重要。 以陸斐然的性格自然也無需別人多勸。 蘇長情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換個角度想一想,對比起那些從《莫欺少年窮》《莫欺中年窮》《莫欺老年窮》到《死者為大》的人,男主還是屬於比較幸運的。 陸斐然沉默的站在原地,嘗試著運行體內的星辰之力修復受損的經脈和識海,甫一動作,一股劇烈的疼痛瞬息從四肢百骸傳來,如洶湧浪潮般將本就傷痕累累的經脈給沖撞的更加破碎。 他的臉色越發蒼白,眼神有一瞬間的空茫,長睫微微下垂,仿似在瞳孔中落下一層陰翳,隨即站得更加筆直挺拔,隻是臉色蒼白得連唇色都淡下去。 蘇長情微蹙了蹙眉,視線落在陸斐然的身上,她剛剛好像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星辰之力,不過一瞬就消失殆盡。 她並未深究,想了想,突然想起係統給她發布的任務,於是開口道: “對了,師尊,弟子打算參加兩個月的宗門大比。” 陸斐然聽到蘇長情的話,微微側首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