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憫隻是凡人之軀,這一摔著實摔狠了,此時渾身都陣陣泛痛,痛得眼冒金星,但她聽到小胖子竟想誣陷她,把她趕走,顧不上痛連忙費力爬起來,朝管事大聲辯解道: “我隻是村裡來的孩子,根本不識字,為什麼要搶你的簽子?我連自己抽到什麼都不知道!” “你拽我簽子的時候,簽子上的毛刺都紮進我手裡了,這就是證據!” 她朝管事舉起手掌,麵黃肌瘦的小臉上,滿是倔強與不甘。 以兩位管事的修為,自然能看清還紮在她掌心的些許毛刺和一些擦破的斑駁血跡,也能看出,她就是個小村子裡來的窮孩子。 而那小胖子雖極力掩飾,想瞞天過海,但年齡終歸太小,藏不住心思,聽薑憫這一說神色便有些慌了,這些細小的神色變化落入管事眼中,孰是孰非已清晰明了。 “行了!我……” 那中年管事麵露威嚴,正準備說檢查兩人的簽子到底寫的什麼。 小胖子卻連忙朝他拱手,插話道: “管事大人,我表姐夫是內門弟子張勛,金丹真人座下弟子,我哪會違反宗門規矩,去搶別人的簽子。” “反而是這死丫頭滿口謊言,留在宗門就是個禍害,得將她趕出去!” 中年管事還未說出的話頓時又吞了下去,目光停滯在小胖子的身上。 此話一說,事情明顯變得棘手起來,他明白,小胖子這是在搬出他的靠山,這個靠山還不小。 金丹真人! 他隻是個築基初期的外門管事,哪裡招惹得起內門的金丹修士。 而薑憫聽到小胖子的來歷,也是麵露驚愕之色。 來宗門的路上,她已經打聽到修行的幾個境界,分別是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合道,金丹修士已是宗門的中流砥柱,可飛天遁地了。 沒想到同為雜役,這個小胖子卻著有這麼強大的背景。 當即她隱隱猜到,管事也許會息事寧人了,就像她以前,見到鎮長侄子失手打死街上乞丐,根本沒有得到懲罰,照樣活得好好的,繼續在鎮上耀武揚威。 那…… 她真的會被趕出去嗎? 薑憫抱緊懷裡的小包裹,握緊手裡的木簽,抿起乾裂的唇,看向那中年管事,又大又亮的黑眸仿佛會說話,盛滿忐忑與倔強。 中年管事心中不由得暗嘆一聲,可惜,挺機靈的小丫頭,就是命不好。 他看向小胖子,沉聲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已知曉你是無辜的。” 聞言,薑憫神色一震。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中年管事。 隻聽中年管事繼續對小胖子說: “不過這丫頭並未搶到你的簽子,還不算違了規矩。但,作為率先出手的懲罰,她第一年的工錢,扣去一半!” 中年管事說完,小胖子卻有些不滿,他現在隻想把薑憫趕走,以絕後患,正想開口再說點什麼,中年管事朝小胖子靈力傳音: “她扣掉的靈石補到你頭上,作為你的醫藥費,這件事到此為止。” 小胖子一愣。 隨即喜悅沖散了怒火。 年錢的一半,可是十塊下品靈石、一枚培元丹呢! 他得意瞥向狼狽的女童,眼裡隱隱露出兇光。 一開始,他本打算用威脅安撫住這個倒黴的賤丫頭,然後再尋機會,悄悄弄死她,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他搶簽子的事情。 沒想到這死丫頭還挺橫,竟將事情鬧大,要不是他搬出後臺,倒黴的就是他了。 看來今天是趕不走薑憫了。 但後麵的日子,他有的是機會把薑憫弄死。 想到這裡,他心情舒暢無比,笑瞇瞇捧起手中木簽,朝中年管事躬身道:“管事大人英明,弟子李茂,這是弟子的木簽,麻煩您登記。” 中年管事接過木簽看了眼,便對一旁的年輕管事說道:“李茂,煉丹堂雜役弟子。” 年輕管事連忙拿起紙筆,將李壯的名字記在煉丹堂的名冊上。 “哇!” 一時間。 許多孩童驚呼,朝李茂投去羨慕的目光。 在煉丹堂打雜可是肥差事,李茂真是好命! 登記完李茂的分配堂口,中年管事看向所有孩童,“行了,都按照剛才位置排好,繼續抽簽。” 他朝薑憫看去,此時,女童抱著她那打著補丁的小包裹,低著頭,已回到原來的站位等待登記。 中年管事看不到女童的神情,但猜想她一定很失落,很失望。 “希望她是個聰明孩子,明白我這是在保護她。” “罷了,即便她不懂我的好意,怪到我頭上,一個五靈根的小雜役而已,對我沒什麼影響。” 中年管事轉頭,繼續抽簽流程。 到此。 鬧劇落幕。 薑憫站在離李茂有些距離的地方,低著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就是倔強地不落下來。 剛才的談話,她根本無法插手,自己的命運便被人三言兩句定下。 她插不了手,她背後沒人。 她什麼都沒做,就被搶走屬於她的東西,還被罰了半年的年錢。 沒有人相信她的話,明明她說的都是真的,都有理有據。 背後有靠山就了不起嗎? “丫丫,你不能哭,不能哭,哭了就讓壞人得逞了。” “笑一個吧!娘親說過,笑口常開,好運常來。” 薑憫在心中自我安慰,吸了吸鼻子,利落抹去兩眼淚水,用力擠出一個笑。 可一想到,李茂與她結下不死不休的仇怨,她的笑又很快癟下去,逐漸隱沒消失。 “可惡的死胖子!我知道你一定將我視為了眼中的沙子,想要盡快除去。” “但你能修煉,我也能修煉。” “我薑憫……不靠任何人,總有一天,也能爬上那些位置!” 薑憫捏緊拳頭,眼神發狠,掌心裡的木屑毛刺愈發痛了,但她隻當這痛是弱小的教訓。 此時她還不知,有些東西是由天賦決定的,正如修行。 她隻知道,她既然能靠自己的努力攀上鎮裡的繡娘子,那在這裡,也能有機會出人頭地。 這時。 年輕管事已登記完前幾個,來到她的麵前,公事公辦詢問道:“你的簽子呢?” 薑憫連忙斂去神色,學著先前的孩童,雙手捧上簽子,脆聲道:“弟子薑憫,這是弟子的簽子,請您過目。” 年輕管事見這女童經歷這麼多事,竟還這麼快就平復情緒,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也是稀奇。 他接過簽子一看,便懂剛才的糾紛為何發生了。 “薑憫,藏書閣雜役弟子。” 薑憫恍然,原來李茂抽到的簽子是藏書閣的,她剛才已聽人聊過,藏書閣與藏經閣一字之差,但館藏的書籍天差地別。 藏經閣,放最貴重的道法經書,功法法訣! 藏書閣,則放包羅萬象的古今書籍。 對於修士而言,道經法訣才是與修行有關的書籍,除此之外都是雜書,藏書閣裡的書,放在凡間是難得的珍藏,然而對於修士而言,並不能有助於境界與實力的提升。 何況,更重要的是,無論是藏經閣還是藏書閣,裡麵的書不是雜役想看就能看的,雜役隻是打掃打雜,不得踏入閣內一步。 煉丹堂的雜役機會,確實比藏書閣好上無數。 “明明我遮住了簽子上的字偷偷看的,為什麼李茂知道我的簽子是什麼?” 這是薑憫最不解的。 後來她才知曉,原來修行之後,神識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李茂已是煉氣境,用神識探查她的簽子內容輕而易舉。 事已至此,薑憫也不遺憾,心中寬慰自己:“沒關係,藏書閣也很好。” “聽說藏書閣地處偏僻,戒備森嚴,位於山峰之上,那李茂便算計不到我啦。” 山風乍起,女孩額前發絲飛舞。 她抬頭看向遠方,入目一片仙家景象,雲蒸霞蔚,玉宇瓊樓。 她迎著日光,堅定一笑,明媚熱烈。 “不怕。” “壞人都會被我乾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