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峰巒疊嶂,溝壑縱橫,山路幽深狹窄,連清寒的日光都透不進。 喬晉安開車載著唐映,一路逢人便打聽雪光寺,卻總是走錯路,倒車返回數次。 “晉安,既然找不到就算了,我們回去吧!”唐映說。 “走錯了道,就返回重走,隻要那個寺廟還在,總能尋見!我還記得……李白的那首古詩《訪戴天山道士不遇》……勇敢地出發就是我們對待自己的誠意!”喬晉安邊開車邊說。 花了半日光景,他們總算到了一處巍峨連綿的山腳停下車,仰望陰嶺青秀,積雪浮頂。 二人又停停歇歇的攀爬了數小時陡峭的石階山路,才到達山頂。此時,陽光透過雲層拂照著山頭,但高處不勝寒,林間堆積著一叢叢惹眼的積雪! 他們小心的踩著殘白,找到了叢林深處的雪光寺,寺廟並不似喬晉安小時候見到的那般雄偉,不過,兩棵高大的勁鬆下青磚烏瓦的建築依舊肅穆,溢散出來的香煙味讓人頓感安寧。 喬晉安走上臺階,輕叩院門。 一身青衣的小和尚打開木門。 “對不起!施主,本寺不對外開放!”小和尚講著難懂的粵語。 “小師父,我是特意來拜訪這裡的空安老禪師。”喬晉安也用粵語交流。 “施主,可有信物?” “老禪師二十年前賜予我一枚玉扣,可是……我送人了!” “請稍等!” 過了一會,小和尚出來請他倆進去。 一進院門便見天井下一個盛水的烏缸,簷上融化的雪水落進水缸裡,清脆的“滴答”聲回蕩在大殿。殿前供奉著諸多菩薩,兩人點香跪拜後,進入內院靜謐暗澤的廂房,隻有一扇方窗透進一絲微弱的光線。 一位高齡的禪師正盤腿坐在桌前慢慢吃著齋飯。 喬晉安恭敬的合掌作揖道:“師父,二十多年前,我才八歲,低燒半月虛脫,危在旦夕,我爸媽帶我來找您,是您治好了我,我有幸在此小住三日!您還賜予我一枚玉扣,您……還記得我嗎?” 空安老禪師咀嚼著粥食許久,才說: “玉扣送人了?那你是如何回來的?” 如何回來的?喬晉安思慮片刻,恍然大悟: “您是說,是玉扣帶我穿越時空回來的?” “囑咐你隨身佩戴,你不信衲僧,這次衲僧也救不了你!” “師父,如若我命該如此也罷,現在我隻求您幫幫這位女子!她是因我的緣故而遭此劫難!” “你若認命,就不會背負他人的因果!” 老禪師又看了一眼唐映,說:“傷疤也是記憶,她隻不過在臉上,看得見,而你的傷疤看不見而已!” 喬晉安虔誠的跪在老禪師麵前:“您是高僧,您一定有辦法救她的!” 唐映聽不懂他們說的粵語,更不明白喬晉安為何會為自己跪求老禪師。 老禪師緩緩側過身,好像早有準備似的順手從一旁的匣櫃取過一個小瓶放在桌上,說:“這瓶藥膏也隻能淡化,隻要是記憶就不會無痕!況且,女施主麵色青白,氣息單薄,體質寒涼之象。此藥於她兇險,會不孕,會白頭!” 喬晉安盯著桌上的小瓶麵露難色,唐映此生終是逃不過白發。 “你們進來見到那壇雪水是否清澈?”老禪師問。 “是!” “並非它不含雜質,而是在於沉澱。心的通透,也不是因為沒有雜念,而是在於取舍!” 喬晉安像是做出了重大決定,起身過來拿上小瓶。 “謝謝師父!擾您用齋了!” “一個人命裡多少餐飯是注定的,何必去糾結生死!你若不甘心,衲僧送你的那條玉扣也隻是讓你在時空裡多穿梭幾趟罷了!”老禪師輕食慢咽地說。 喬晉安沉思片刻:“人生苦短,圓個心願而已!” “路途險阻,慎行!”老禪師叮囑。 喬晉安謝過老禪師退出廂房,小和尚送二人出來寺院門口,已是日暮,金色的餘暉鋪遍各大山頭,但依然寒意逼人。 喬晉安脫下外套給唐映披上,說:“化雪總是比下雪冷!” 唐映卻站在峰頂望著四周的雲霧繚繞,感概道:“晉安,來這一趟,我就釋懷了!人生天地間,如白駒過隙,借副皮囊而已!臉上的傷疤,見在眼前,不見就在眼下,朱顏辭鏡,華發蒼鬢,遲早而已!” 喬晉安也仰望著院門口的“雪光寺”,說:“若無牽掛,此地鐘靈毓秀,便是好去處!” 兩人摸索的下山來天已漸暗,喬晉安開車摸黑在崎嶇的山路上穿行,霧雨模糊了車窗,路麵濕滑。山路並不熟悉,一時轉彎不及差點滑下山溝,車子及時剎停在沿邊,喬晉安心有餘悸的轉頭看著被嚇得麵如土色的唐映。 唐映也轉頭看著他,鎮定下來,微笑著安慰道:“人世間顛來簸去的苦途,一眼望不到盡頭!誰知道危險在哪個拐彎處埋伏!如果我們在此遭遇不幸,那是我的罪孽,牽連你無辜!” 喬晉安怔怔地盯著唐映片刻,便傾身過去吻住唐映的嘴唇,唐映躲閃不及,使勁推攘開喬晉安,又憤怒地搧了喬晉安一個耳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見你為救我而死!所以,別說這兩巴掌,就是命喪也無怨!”喬晉安說著又啟動車輛在山區小道上緩緩盤行。 “夢就是夢,即使路途漆黑也要看清現實!”唐映盯著前方說。 許久,車輛到了山區一個冷清的小鎮,雨勢驟急,趕夜路危險,他們隻能找了一間賓館住下。在樓下餐館點了火鍋吃著。 “南方飲食,能吃的慣嗎?”喬晉安說。 “嗯!” 唐映低頭默默吃著,還是怨怪喬晉安的無禮! 喬晉安倒了兩杯白酒,放一杯在唐映麵前:“喝點,暖暖身!” “我不喝酒!” “白酒喝到嘴裡也可以給嘴巴消消毒!” 唐映抬頭,隔著火鍋的騰騰熱氣瞪了喬晉安一眼。 喬晉安自顧飲下一杯,說:“我是在幫你,你不是介意沙老師與李秋瑤嗎?如今,你們扯平了!” 唐映非常疑惑喬晉安為何會對她的事如此了解。 “沙老師與她約會.....哦,不,他們吃飯那次,我在餐廳看見他們倆了,你想不到,那麼高冷的李秋瑤在你丈夫麵前笑一陣、哭一陣的,完全一個小女人姿態......” 喬晉安話還未說完,唐映就端起麵前的酒杯一口倒入喉,嗆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唐映咳嗽幾聲,吃著菜,說: “我隻聽懂老禪師的一句話——一個人命裡多少餐飯是注定的,何必去糾結許多!所以,我們像老禪師一樣,每天好好吃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