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古之惡來（兩章合一，附成績）
  秦亭，乃隴關至隴縣的必經之地。
  此地依山傍水，環境優美，又是秦人故地，往來商旅基本都要在此處休整。
  奇怪的是，這裡今天除了周琦等人以外，居然沒有任何其餘商旅，倒顯得幽靜的有些過分。
  周琦、典韋等人，都是初次來此，也不了解情況，所以並未在意。
  不過負責押解犯人的官差，經常從此地路過，卻是感受到了些許不尋常，臉色都有些凝重。
  其中一個官差小聲說道：“情況好像有些不太對勁，我們是否應該盡早離開此地？”
  為首那名官差聞言，卻是看了看被押解的犯人，而後壓低聲音說道：“此地距離隴縣不遠，又是前往隴縣的必經之路。”
  “隴縣作為涼州郡治，守備士卒時常四處掃蕩盜匪，所以往日秦亭這條路無比安全，根本沒有盜匪敢於在此劫掠。”
  “今日商旅絕跡，頗為詭異，吾料並非盜匪劫道，或許是為他們而來。”
  說到這裡，為首官差指了指被流放的犯人，臉色有些凝重。
  其餘官差聞言，盡皆變色。
  他們雖為底層官差，消息卻也十分靈通，知曉這些犯人都乃故司隸校尉陽球的家眷。
  陽球仇人乃是權傾朝野的曹節，如果說有人想要對付這些流放的犯人，極有可能就是那些宦官。
  他們作為基層小吏，如果貿然摻和進去這種爭鬥裡麵，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而且以曹節的權勢，既然想要除掉陽球家眷，也就代表這些人必死無疑，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念及於此，為首官差當即說道：“若真有事，我們直接遁入山林之中，休要管這些犯人，免得遭受無妄之災。”
  “此地山林密布，那些人也不是為吾等而來，料想此舉必能保全性命。”
  其中一名剛入職不久的官差，卻是有些遲疑的說道：“朝廷令吾等押解犯人前往敦煌，若犯人皆死於途中，如何向衛尉府交代？”
  另一名官差拍了對方一巴掌，低聲斥責道：“若連性命都沒有了，還談什麼交代？”
  那名新入職不久的官差，吶吶不敢再言。
  周琦等人正待在遠處休息。
  典韋年齡最長，而且好遊俠，曾經也與當地官差廝混過，對於其中某些齷齪，反倒是比周琦等人更加清楚。
  他從幾名官差的舉動中，已經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典韋當即挪到了周琦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周郎，那些官差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還時不時打量著我們與陽使君家眷，恐心懷不軌。”
  周琦聞言，不動聲色的瞟了那些官差一眼，果然看到他們正在交頭接耳，當下心中微沉。
  一路行來，並無事情發生。
  而且現在已經到了涼州地界，曹節縱然勢力再大，也未必能夠將手伸到這裡，所以周琦就有了些許放鬆。
  卻沒想到，居然剛剛放鬆警惕，就出現了異常。
  周琦低聲對幾人說道：“提高警惕，暫且勿動。”
  幾人聞言，紛紛走到了車邊，如果事情有變，他們也能第一時間拿到武器。
  “踏踏踏！”
  沒過多久，忽有急促而雜亂的馬蹄聲自遠處傳來，周琦當即臉色微變。
  他當初可是統帥過司隸校尉府麾下騎兵，很快就能夠推斷出，有將近百匹戰馬奔騰，才能製造出這種動靜。
  擁有如此多騎兵，要麼就是官府之人，要麼就是羌人。
  若是官府之人還好，周琦等人手續齊全，並不擔心接受盤查，就算對方想要搜刮錢財，周琦也並不會吝嗇。
  可若遭遇到羌人，事情就麻煩了。
  段熲交給周琦的那本書裡麵就曾提到，羌人時常假扮盜匪劫掠過往商隊，卻又擔心官府圍剿，經常把商隊中人全部屠殺。
  所以在涼州遭遇了羌人劫掠，隻能拚死一戰。
  周琦迅速觀察地形，發現此地依山傍水，並不適合騎兵沖鋒，略微舒了口氣。
  不過當他看到陽球的家眷以後，卻是臉色微沉。
  如果來者乃是盜匪，那麼這些包含了老弱婦孺的陽球家眷，想要逃離可就無比困難了。
  哪怕典韋再如何勇猛，也很難護住這麼多人。
  就在周琦思考著，是否讓這些人先躲到山中隱蔽之時，卻是看到了幾個官差朝著山林之中跑去。
  周琦見狀心中一沉。
  他直接抽出了武器，帶著典韋等人沖到陽球家眷身前，喝道：“恐有賊人來犯，爾等速速藏入山中，免得丟了性命。”
  陽球家眷看著四人手持武器，氣勢洶洶而來，大部人都嚇得瑟瑟發抖。
  唯有一名青年挺身而出，道：“我等乃是犯人，未經官差許可豈敢擅離此地？汝等跟在官差身後許久，此時皆持武器上前，欲將吾等誆入山林，害人性命耶？”
  周琦認出，此人乃是大夫人所生嫡子陽瑋，不過性子略顯軟弱，且又體弱多病，所以並不被陽球所喜。
  周琦雖然也見過此人，兩人之間卻從未有過交流，每次看到陽瑋對方都在靜靜地讀書。
  他卻沒有想到，陽球這位平常看似軟弱的嫡長子，居然在危難之際最先站了出來，擋在了老弱婦孺前麵。
  周琦深知時間緊迫，並非解釋來龍去脈的時候，當即扯下了自己的偽裝，大聲說道：“吾乃周琦周子異，特意千裡相隨暗中護送使君家眷，豈會有害爾等之心？”
  “時間緊迫，無需多言，速速帶人遁入山林！”
  陽瑋看到周琦真容，先是有些錯愕，繼而麵露驚喜之色。
  隱藏在心中的疑惑頓時消散無蹤，他轉頭對著眾人說道：“周子異乃父親所器重之人，絕不會戕害吾等。”
  “大家攙扶老弱，速速遁入山林！”
  不得不說，這位平常看似軟弱的陽球嫡子，在得知周琦的真實身份以後，卻是表現的非常果斷。
  他沒有絲毫猶豫，指揮著眾人迅速朝著山林裡麵躲去，甚至為了加快速度，直接拋棄了所有隨身攜帶的物資。
  看著井井有條朝山中躲去的陽球家眷，周琦卻是露出了詫異之色，暗自想道：“未曾想，陽瑋居然有此決斷。”
  “踏踏踏！”
  馬蹄聲越來越近，周琦招呼著典韋幾人帶上兵器，亦是朝著山上退去。
  若有可能，他並不願意與這麼多騎兵發生沖突。
  縱然此地不利於騎兵沖鋒，憑借他們四人想要對付百餘人，卻也困難無比。
  周琦也暗中祈禱，這些人看到留在亭中的貨物以後，會放過自己等人，不來山中搜捕。
  可惜，天不遂人願。
  “進山找人，全部滅殺，不留活口。”
  嘈雜的聲音中摻雜著些許胡人的吼叫，正緊緊跟在陽瑋等人身後的周琦聞言，不由心中微沉。
  他看了看行動並不快的陽球家眷，終究還是深深嘆了口氣。
  周琦止住腳步觀察地形，很快就發現了一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當即對著陽瑋喝道：“汝帶人繼續往山林中逃跑，我等在此地斷後。”
  “否則待賊人追來，吾等皆死無葬身之地也！”
  陽瑋聞言身軀微震，對著周琦深深一拜，道：“周郎忠義絕倫，此恩瑋沒齒難忘，有朝一日，必定舍命相報！”
  言畢，陽瑋也不墨跡，繼續催促著家眷們朝著山林之中而去。
  周琦看著行事毫不拖泥帶水的陽瑋，眼中卻是露出了贊賞的神色，暗暗想道：“使君或許看走眼了，陽瑋絕不像他看起來的那般軟弱。”
  周琦收回思緒，環顧典韋三人，沉聲道：“賊人欲殺盡吾等，若不舍命相搏，必難幸免。”
  “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我等可占據此等險要之所，躲在巨石後麵擋住唯一進山通道，如此方有一線生機。”
  “諸位兄弟懼哉？”
  項弘道：“吾等性命都交托子異之手，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周承亦是哈哈大笑，道：“大丈夫死者死矣，何懼之有！”
  典韋卻是手持雙鐵戟，目光熾熱的盯著賊人過來的方向，滿是豪氣的說道：“區區百人，有何懼哉，隻要有足夠時間，吾一人可斬盡賊寇！”
  周琦見眾人皆不懼死，反而滿腔豪情，亦是意氣勃發，拔劍在手喝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提三尺劍立不世功，今且以賊人鮮血祭吾手中利劍！”
  周琦雖然豪情萬丈，卻也並不魯莽。
  他深知典韋乃是己方最大的依仗，所以與賊人交手，必須以典韋為核心進行作戰部署。
  他對著周承吩咐道：“你我二人持盾牌於大石之後護持典君，提防賊人暗箭傷人。”
  周琦又對著項弘說道：“伯德持強弓，躲在石頭後麵放箭射殺賊人，優先射殺賊人弓箭手與賊首。”
  他最後看向典韋，道：“典君持戟站在路口，攔截擊殺來犯之敵。兄長隻管放開手腳殺敵，我與周承哪怕豁出性命，亦會護你周全。”
  典韋聞言大笑道：“若如此，某無憂矣！”
  他們此次行商，武器、弓箭、盾牌都備齊了，唯有甲胄屬於朝廷禁止之物，幾人不敢私藏，否則令典韋身披重甲守衛路口，以一擋百也並非難事。
  “嘰裡呱啦！”
  周琦剛剛布置完畢，就聽到雜亂的呼喊聲傳來，黑壓壓的人毫無章法的沖了上來。
  “上去抓人！”
  一個漢人揮舞著手中長刀，指著周琦等人，眼中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周琦朝項弘打了個手勢，項弘當即會意，在石頭後麵先是彎弓搭箭，而後猛然站了起來，略微瞄準以後就朝著那人射了出去。
  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這近百人的烏合之眾，如果領頭之人被項弘射殺，或許就會不戰自潰。
  “鐺！”
  未曾想，那名漢人頭領反應十分迅速，看到項弘彎弓搭箭站起來的時候，已然心生警覺。
  他揮舞著手中長刀，險而又險將疾馳而來的箭矢斬落，臉上卻仍舊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嚇得那人飛快躲進了人群。
  那人沒有想到，周琦等人之中居然還有神射手，感到有些後怕。
  他轉頭朝著一個羌人頭領嘰哩哇啦說了一堆話，那名羌人首領對著身後羌人呼喝幾句，當即就有十來個人拿出了背在身後的長弓，彎弓搭箭就朝著周琦等人射去。
  “隱蔽！”
  周琦見狀，急忙大聲提醒。
  四人都早有防備，就在羌人射手開始射箭的時候，他們已經躲在了石頭後麵。
  周琦擔心有箭矢越過石頭，從天上掉下來傷到自己人，還與周承同時舉起了盾牌，將自己兩人與典韋護在下麵。
  至於項弘，躲避的位置十分安全，倒也不擔心被箭矢射中。
  “叮叮咚咚！”
  箭矢或射在石頭上，或落在幾人身後，隻有一支箭矢運氣較好，僥幸射在了盾牌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