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來信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賈詡看完以後,感覺到字裡行間對於人才的渴求,以及最後那句甚至有些僭越的豪言壯語,卻是久久不語。
  在賈詡看來,這顯然並非周琦即興創作,否則根本不應景。
  這首詩應該早就寫下來了,不過在這個時候才拿出來而已,顯然是在向賈詡表達心中對於人才的渴望。
  事實也的確如此,周琦如今勢單力孤,眼看天下即將大亂,卻沒有可用之人能夠商議對策。
  那種心情,真是一言難盡。
  若非如此,周琦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就拿出這首詩,也絕不可能對賈詡如此推心置腹。
  不過周琦這麼做,倒也有著自己的考量。
  他雖說是想出奇製勝,想要對賈詡表露自己的誌向,卻也通過對賈詡的了解,知曉此人絕不會將事情傳揚出去。
  他將賈詡引入閣樓抽走樓梯,也未嘗不是為了自己,因為今日這些話並不適合被傳揚出去。
  換做別人,哪怕周琦再如何求賢若渴,也不會如此冒昧說出那番話,更不可能拿出完整的《短歌行》。
  賈詡將整首詩反復觀看了幾遍,而後下了樓梯,在包廂內引火將之點燃。
  火光吞沒了那封書信,賈詡卻始終保持著平靜,根本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是夜,周琦為了安全著想,連夜帶著典韋等人離開了姑臧,徑直朝著漢陽郡的方向趕去。
  如今已經到了冬季,夜晚趕路不僅危險,而且異常寒冷。
  饒是如此,周琦還是這麼做了。
  他雖相信賈詡會守口如瓶,不會將晚上發生的事情傳揚出去,卻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
  隻有盡早離開武威郡,周琦才能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卻說賈詡回到家中以後,讓人將醉得不省人事的書童帶回來,而後就回到了書房,打開段熲寫下的那封書稿,就著火光連夜閱讀。
  晚上與周琦在聚賢閣所發生的事情,卻好似從未發生過。
  次日,賈詡拖著疲憊的身體,正想要回房休息,卻是看到自己父親走了過來。
  兩人見禮畢,其父賈龔忽然道:“聽說你昨晚受邀前往聚賢閣赴宴,很晚才回來,回府以後挑燈夜讀,整晚未眠,可是如此?”
  對於自己的父親,賈詡自不會過多隱瞞,當即說道:“正是如此。”
  已經略顯年邁的賈龔聞言,卻是麵露奇色,道:“自你從雒陽辭官回鄉以後,幾乎很少與人交往,未曾想那周琦有此魅力,居然能令你產生情緒波動。”
  “伱能否說說,這位周琦究竟如何?”
  知子莫若父。
  賈龔可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兒子,看到對方能夠與周琦交談那麼久,回來以後還整夜未眠,就知曉其中必有貓膩。
  他現在年齡大了,也是時候辭掉官職養老,然賈氏世代都有人在朝中擔任高官。
  他本來對賈詡寄以厚望,希望自己這個兒子舉孝廉以後,能在雒陽多結交一切權貴,而後在自己尚未退下來之前,能夠有所成就。
  這樣的話,家族每代都有人在朝中任職,就能保持長盛不衰。
  未曾想,賈詡辭官回家以後,就好像並不打算再出仕,幾乎每日待在家中讀書,賈龔勸了幾次都被賈詡委婉推脫。
  以至於,眼看賈龔已經到了退下來的年齡,賈詡卻仍舊隻掛了一個孝廉的名頭,如何不讓賈龔著急?
  周琦的出現,讓始終古井無波的賈詡有了些許波動,這對於賈龔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賈詡聞言,皺眉苦思。
  過了許久,他這才嘆道:“對於周子異此人,孩兒居然有些看不透。”
  賈龔眉頭微挑,反倒被激起了濃厚的興趣,道:“你自詡能洞察人心,此人年紀輕輕居然連你都看不透,料想必有過人之處。”
  賈詡略作沉吟,想起了這些時日聽到有關周琦的傳說,繼而嘆道:“若我所觀不差,彼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也。”
  “雖出身微末,卻所謀甚大,有重整山河,囊括九州之誌。”
  聽到這裡,賈龔不由瞳孔微縮,忍不住細細打量著自己這個兒子。
  他深知賈詡看似謙遜,實則心裡極傲,尋常世家之人未必能入其眼,卻沒想到居然能給一位青年如此高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