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周郎單騎入敵營(1 / 2)

  第128章 周郎單騎入敵營

  不僅僅是皇甫嵩,周琦聽到了戲誌才的這番話,也沉默了下來。

  麵對郭嘉的設局,周琦與皇甫嵩幾乎沒有絲毫還手餘地,卻也並非兩人無能。

  之所以如此,蓋因郭嘉占盡天時、地利、人和,這才能以堂堂正正之陽謀,將官兵逼入絕境。

  所謂天時,乃是乾旱之後的接連暴雨。

  所謂地利,自然是黃巾軍占據上遊,可以肆意蓄水。

  所謂人和,自然是黃巾軍擁有郭嘉這位謀士出謀劃策,且由於郭嘉生於潁川,對洧水水勢頗為了解,才能一步十算,造成了現在的局麵。

  若僅靠郭嘉,自然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根本不可能做成此事。

  但郭嘉背後,卻有波才率領的近十萬黃巾,正是有了這些人作為堅實的後盾,才能讓官兵束手無策。

  這就是人和。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萬事萬物都有一絲生機。

  換做尋常人,未必能夠抓住那絲生機,也隻有像戲誌才這種,本就智謀出眾,且久居於洧水河畔之人,才能死中求生,想到破解之法。

  可惜這個破局之法,卻也要冒著天大風險。

  如果周琦與皇甫嵩采納此策,也就相當於完全賭上了自己的前程與身家性命。

  若能奇襲奪取長社,二人縱然丟掉新鄭,卻也相當於斷了波才糧草,絕對是大功一件。

  若攻不下長社,又丟掉新鄭的話,不僅兩人及其麾下大軍,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朝廷也肯定會怪罪。

  周琦、皇甫嵩對視一眼,心態各不相同。

  出於對戲誌才的信任,周琦自然願意賭一次,而且他也堅信,黃巾之亂早晚會結束。

  哪怕失敗了受到朝廷責罰,亦無懼。

  相比起周琦的灑脫與信任,皇甫嵩卻仍舊糾結不已。

  他並非為自己前途感到擔心,隻是感覺這條路太過冒險,稍有不慎麾下兵馬都會折損殆盡。

  皇甫嵩不怕死,不怕朝廷治罪,卻害怕這些士卒折損在了長社。

  戲誌才好似看穿了皇甫嵩的心思,道:“左中郎將可是覺得如此孤注一擲,未免有些冒險,因此擔心麾下士卒?”

  皇甫嵩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戲誌才笑道:“長社,隻能以奇襲破之。事有不逮,即刻撤往鄢陵。”

  “鄢陵亦在洧水下遊,距離長社不過一日路程,完全可以在乾糧耗盡之前抵達此地。”

  “占據鄢陵,進可攻取長社,斷新鄭黃巾之糧道,退可進入陳留,伺機而動。”

  “陳留富庶,人口眾多,錢糧充足。”

  “兩位將軍持節,可征調陳留郡兵馬、錢糧至鄢陵,如此亦能與波才形成對峙之勢。”

  “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若將軍退守鄢陵,波才縱然拿下新鄭,亦不敢繼續進兵司隸,反而為了保護糧道以及長社,必會起兵先攻鄢陵。”

  “如此,既可解當下之危,亦可重新在潁川開辟戰場。”

  皇甫嵩聽到這裡,當即不再猶豫,道:“既如此,且聽閣下之言,棄新鄭而攻長社。”

  “然水寨船隻良莠不齊,若欲盡載城中兵馬順流而下,被收繳之漁船、竹筏也要全部用上。”

  “隻怕屆時河水暴漲,竹筏扛不住風浪。”

  戲誌才皺眉苦思許久,最終說道:“左中郎將但請放心,若黃巾賊不水淹新鄭,再加上有了瑣侯亭作為泄洪之所,想必洧水水位短期不會暴漲。”

  “漁船、竹筏,亦可通行。”

  周琦沉吟神情微動,點頭道:“誌才此言大善,黃巾賊未必會水淹新鄭。”

  新鄭城南黃巾軍營寨。

  經過一晚上斷斷續續的降雨,到了白天雨勢已經稍減,從最初的大雨轉到中雨,再到如今淅淅瀝瀝的小雨。

  “啟稟渠帥,據斥候來報,新鄭官兵先是主動掘開堤壩,隨後棄城而走,乘戰船、竹筏朝下遊而去。”

  波才聞言,先是略微思量,而後臉色微變,失聲道:“官兵莫非是想取長社?”

  郭嘉站在波才身旁,眼睛卻是明亮了些許,嘴角也勾勒出了一抹弧度。

  波才急忙轉身看向郭嘉,問道:“長社危矣,是否可以提前令人掘開堤壩?”

  郭嘉問道:“渠帥是否想讓洧水暴漲,淹沒那些竹筏?”

  波才重重點了點頭。

  郭嘉卻是搖頭道:“此計不可取也。”

  波才問道:“為何?”

  郭嘉道:“渠帥泄洪,固然可以讓洧水暴漲,然官兵主動泄洪,洧水水位短時間也絕不可能上漲太多。”

  “且官兵乘勢而下,速度奇快,已經離開多時。就算渠帥現在吩咐人前去泄洪,洪水東流亦需要時間,也未必能夠趕上官兵。”

  “相反,若泄洪導致洧水南岸決堤,大水淹沒下遊,反而會阻攔渠帥回援長社。”

  波才聞言,這才冷靜下來,皺眉道:“如此,當如何應對?”

  郭嘉道:“為今之計,應當先停止蓄水,並且領兵進入新鄭,再派精兵輕裝上陣,星夜兼程回援長社。”

  杜遠問道:“我們前麵做了這麼多事,就是為了水淹新鄭,現在停止蓄水,此前所為豈不都成了無用功?”

  郭嘉搖頭,道:“水淹隻是手段,攻取新鄭才是目的。如無此前蓄水,官兵豈會棄城而走?”

  “若果真水淹新鄭,縱然渠帥最終奪取了城池,亦不過廢墟也。”

  “如今能夠兵不血刃,就拿下完好無損的新鄭,豈不更好?”

  杜遠無言以對,波才卻是暗暗點頭。

  新鄭城內。

  波才命人安撫好百姓以後,當即轉頭看向郭嘉,問道:“杜遠能及時前去救援長社嗎?”

  郭嘉略作沉吟,搖頭道:“長社能否守住,不在杜遠,而在裴元紹。”

  波才問道:“先生何意?”

  郭嘉嘆道:“官兵擁有水軍,乘船而下不需一日即可抵達長社。”

  “反觀杜遠,就算率領精銳輕裝長途奔襲,平常時分亦要兩日時間。”

  “今大雨連綿,道路泥濘、濕滑,杜遠想要率軍抵達長社,少則三日,多則五天。”

  “待杜遠抵達長社,恐怕戰局已定。”

  “故長社之存亡,不在杜遠,而在長社守將裴元紹也。”

  波才不由長長嘆了口氣,臉上絲毫沒有拿下新鄭的喜悅,反而帶著些許愁容。

  “不過也無需太過擔憂,長社城郭高大,糧草、物資充足,還有裴元紹所率三萬兵馬駐守,官兵想要攻破,並不容易。”

  波才聞言,這才略微舒了口氣。

  眼看波才情緒逐漸穩定,郭嘉卻是深深一拜,道:“半月之期未到,吾已助渠帥兵不血刃拿下新鄭,還請渠帥能夠放掉郭氏族人。”

  波才笑著說道:“先生勿憂,我已經提前吩咐過杜遠,彼抵達長社以後,自會下令放人。”

  郭嘉再施一禮,道:“約定既已完成,嘉欲向渠帥告別。”

  波才怔怔看著尚未及冠的郭嘉,眼中露出了極度復雜的神色,最終還是深深嘆了口氣。

  “先生就不能留下,與我共圖大事嗎?”

  郭嘉雖然隻有十四五歲,卻通過自己的智慧,深深折服了波才這位黃巾渠帥。

  黃巾軍不缺兵將,缺的就是郭嘉這樣的謀士。

  正是為此,波才才不舍的出言挽留。

  郭嘉卻是正色道:“此前早有約定,我隻為渠帥獻策攻取新鄭。新鄭破,則渠帥必須放我離去,渠帥難道準備爽約?”

  波才沉默許久,看著郭嘉那略顯稚嫩的臉龐,道:“我雖為一介賊寇,卻也知曉信義二字。”

  “既然此前與先生擊掌為誓,豈會爽約?”

  “我隻希望,先生離去以後,莫要與我黃巾軍為敵。”

  郭嘉仔細打量著波才的表情,知曉對方並不沒有敷衍自己,而是的確打算放自己離去,才在心中暗自舒了口氣。

  如不然,他或許隻能被迫繼續留在黃巾軍中了。

  郭嘉對著波才深深一拜,道:“在下學業尚未完成,並不想參與到這些事情之中,若非為了保住郭氏族人,亦不會為渠帥獻策。”

  “我此去,仍會以學業為主,絕不與渠帥為敵!”

  聽著郭嘉那斬釘截鐵的言語,波才略微舒了口氣,縱然心中百般不舍,仍舊簽署了文書,讓郭嘉自由離去。

  臨行前,郭嘉看著依依不舍的波才,忍不住停住了腳步。

  他壓低聲音說道:“官兵中有高人,就連我以為萬無一失的策略,亦能被之找到破綻。”

  “今朝廷氣數未盡,黃巾軍縱能肆虐一時,終究難成大事。”

  “渠帥若信得過郭嘉,吾有上中下三策可供渠帥選擇。”

  “若信不過,在下轉身就走,絕不多言。”

  與波才及其麾下黃巾軍相處這段時間,郭嘉能夠明顯感覺到,這些都是一群被逼無奈才造反的百姓。

  百姓被逼活不下去了,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在郭嘉眼中,現在的黃巾軍雖然被某些野心家所利用,可那些跟隨起義的百姓卻是無辜的。

  至少在黃巾起義初期,黃巾軍尚未開始四處劫掠百姓,也沒有強盜行徑,的確值得同情。

  就連波才本人,也有著強大的人格魅力。

  雖不至於讓郭嘉投其麾下,卻也讓郭嘉起了惻隱之心,想要在臨別之際提點一下對方。

  波才聞言臉色微變,可是先後想到了郭圖、郭嘉,也不由暗自苦笑。

  他知曉,士人不可能為黃巾軍所用,朝廷也並不沒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一擊,黃巾軍未來的命運必然十分坎坷。

  所以,麵對郭嘉的這番消極言論,波才並沒有動怒,隻是感到深深的悲哀與沮喪。

  “先生請講,在下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