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張遼,已經抱著必死之心。
  率兵攻下廬江的是他,偷襲殺死黃邵的是他,跟著呂布抵抗到最後被俘的也是他。
  就連呂布這種驍勇善戰的名將,周琦都毫不猶豫要將之殺掉。
  張遼現在根本沒什麼名望,唯一拿得出的戰績,也是偷襲了周琦治下的廬江。
  無論從哪方麵來講,張遼都覺得自己必死無疑。
  既然如此,又有何懼之?
  周琦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指著張遼嗬斥道:“原來就是你這廝偷襲廬江,殺了吾麾下將領黃邵。”
  “來人,將他拖出去斬了!”
  兩個軍士聞言,急忙上前按住張遼,就要把他往外拖。
  張遼卻是奮力掙開兩人,厲聲喝道:“某雙腿未曾綁縛,可自行行走,無需爾等拖拽。”
  言畢,張遼昂首挺胸,大步朝著外麵走去。
  周琦見狀,不由感嘆道:“好一個響當當的男子漢,呂布與之相比,卻是雲泥之別啊!”
  周瑜聞弦而知雅意,眼看張遼已經走到了門口,急忙大聲說道:“張遼將軍且慢。”
  張遼止步,轉頭有些疑惑的看向周瑜。
  說實話,張遼對於周瑜頗有好感,因為自己哪怕兵敗被俘,周瑜仍舊派醫師為自己包紮傷口。
  這份恩情,張遼自然不會忘。
  不過他乃將死之人,卻也不想太過矯情,隻是站在門口,不發一語。
  周瑜突然的舉動,也吸引了屋內所有人的注意力。
  周琦問道:“阿瑜何意?”
  周瑜對著周琦深深一拜,道:“吾觀張文遠頗通兵事,亦不失為響當當大丈夫。”
  “叔父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何不赦免其罪,將之納入麾下。如此叔父可得一大將,亦能留下納賢之美名,何樂而不為?”
  周琦尚未答話,便見項弘厲聲喝道:“彼攻打廬江,殺了黃邵,如此大仇,豈可不報?”
  陳文亦是上前,道:“少將軍有所不知,黃邵將軍自黃巾起義便跟隨明公所左右,雖未立下赫赫戰功,卻也任勞任怨,忠心不二。”
  “彼殺黃邵,若不斬之,豈不令諸將心寒?”
  周琦聞言,亦是點頭說道:“黃邵乃孤舊臣,此仇不可不報!”
  眼看眾人皆出言反對,周瑜卻是不慌不忙的說道:“吾有一言,諸君且聽。”
  “當今亂世,諸侯並起,將軍各為其主,互相廝殺,此為忠誠,亦為本分。”
  “瓦罐難免井上摔,將軍難免陣上亡,馬革裹屍也是許多將士最後的歸宿。”
  “叔父既有匡扶社稷之誌,自當有包容天下之心,今日若因張遼陣前殺了黃邵,便不允之歸降,執意殺之。”
  “事情傳揚出去,日後若有其餘諸侯麾下降領,陣前斬了我軍將校,擔心兵敗被殺,必然奮死抵抗,不願歸降。”
  說到這裡,周瑜環顧眾人,道:“殺一人,而有如此重大隱患,倒不如赦其罪行,委以重任,以作表率,彰顯叔父之胸襟,如此必得天下所望。”
  周瑜巧食善辯,這番話說的眾人皆啞口無言,卻又感覺哪裡不對。
  項弘、陳文他們,讀書終究沒有周瑜多,一時間居然無從反駁。
  周琦卻是皺眉道:“就算千金買馬骨,至少也應該是千裡馬馬骨,張遼之才德,可擔得起千裡馬之稱?”
  周瑜卻是侃侃而談:“呂布兵敗,麾下四散潰逃,投降者不知多少,唯有張文遠哪怕身披數創,仍舊追隨左右,至死不渝,此為忠也。”
  “叔父軍中多有並州人氏,吾此前便已打聽,張文遠年少而有孝名,且為人義氣,並州豪傑多願與之結交,縱然是陷陣營統領高順,亦聞張遼之名,此乃孝義也。”
  “張文遠僅率五百騎兵,便可陣斬黃邵,以寡擊眾攻下廬江,試問諸位將軍,誰有信心能夠做到這般?此為勇也。”
  “張文遠雖斬黃邵,卻厚待其家眷,並且對於陸郡守以禮相待。哪怕呂布不聽勸告,斬殺公,彼仍然厚葬之,此事舒縣百姓人盡皆知,郡守府中婢女亦可為證。”
  “且呂布進入廬江,其麾下將領盡皆四處擄掠,唯有張遼約束部曲,嚴明軍紀,與民秋毫無犯,此為仁也。”
  “呂布無智,被叔父與袁術玩弄於鼓掌之中,唯有張文遠屢次出言提醒,建言卻不被采納,此為智也。”
  “凡此種種,足見張遼乃忠、孝、義、勇、仁、智之人,若因兩軍交戰斬殺叔父麾下大將為由,便殺此等義士,豈不失天下所望?”
  眾人聞言,全都麵麵相覷,沒有辦法出言反駁。
  周琦轉頭看向典韋,問道:“阿瑜之言,典君以為如何?”
  黃邵本事不濟,卻善於經營,與周琦麾下將領關係幾乎都很好。
  卻唯有兩人,潔身自好,從不拉幫結派,也不與其他將領有過多來住。
  其中一人乃是典韋,另一人卻是許褚。
  隻因此二人,經常統兵護衛周琦安全,統帥禁衛,算得上是近臣。
  他們二人曉得自己本分,明白近臣不宜與諸將有過多來往,所以才刻意與諸將保持距離。
  周琦沒有詢問與黃邵親近的項弘、陳文等人,而是直接詢問典韋,態度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事實上,典韋給出的答案應該更加公允。
  眼看眾人將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典韋沉吟半晌,道:“周郎所言,並非沒有道理。”
  “兩軍交戰,各為其主,戰死在所難免,豈可因此遷怒敵將?”
  “且張遼此人,的確智勇兼備,我曾在討伐王國之時,統帥並州郡兵,也從他們口中聽過張遼名聲。”
  “如今乃大爭之世,諸侯並起,此等人才,殺之可惜。”
  “若有可能,明公不妨將其收為己用。”
  典韋作為周琦最親近的將領,自然非常了解對方心思。
  以周琦的性格,如果真的想要殺掉張遼,就不會弄得這麼麻煩,而且誰勸也沒用。
  事情進展了這一步,還在商量是否要殺張遼,周琦已經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而且典韋也知道,揚州眼下的確十分缺乏將領,特別是像張遼這種智勇兼備,還能統率騎兵的將領,更是非常稀缺。
  否則的話,周琦這次千裡奔襲攻打呂布,也不會隻帶了典韋、項弘、陳文三人。
  並非周琦不想多帶,隻是麾下真的沒有幾個可用之人。
  眼看典韋都同意留下張遼,項弘、陳文縱然心中不滿,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周琦轉頭看向張遼,問道:“汝可願降?”
  張遼聞言,不由呆愣當場。
  他本以為此番自己必死無疑,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周琦居然不殺自己。
  說實話,沒有人不怕死,張遼也不例外。
  而且他一身本事,至今都沒有施展之處。
  若是能夠揚名立萬,而後轟轟烈烈的戰死,張遼倒也未嘗不能接受。
  可是現在,他所托非人,跟著呂布這個膿包,如此窩囊的死去,總歸有些不甘心。
  因此,在聽到周琦的聲音以後,張遼驚喜不已,居然一時間忘了回答。
  周瑜卻是急忙走上前,小聲說道:“將軍問你話呢!”
  張遼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跪伏於地,道:“承蒙明公不計前嫌,某願肝腦塗地,以隨將軍左右。”
  周琦上前扶起張遼,親解其縛,見其身上衣服殘破,於是脫下了自己的戰袍,以衣衣之。
  他將張遼拉到項弘、陳文身前,謂二人言:“此後爾等同殿為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可心生嫌隙。”
  “待返回舒縣以後,我讓文遠親自登門,給黃邵家眷賠罪。”
  “黃邵妻兒,吾養在府中,待其子成年以後,必然重用。”
  掙紮著不肯出門的呂布,見張遼都被周琦所接納,就仿佛看到了曙光一般,大聲喊著:“明公饒命,某亦願肝腦塗地,以效犬馬之勞。”
  周琦卻是滿臉嫌惡,見兩個軍士拉不動他,當即對著典韋說道:“勞煩典君親自動手,將他拖出去斬了吧,也免得繼續在此聒噪。”
  典韋應諾,上前直接揪住呂布衣服,將他提起來大步往外走去。
  呂布還想掙紮,但典韋是何等力氣?
  莫說呂布現在受傷,而且還被捆的結結實實,哪怕全勝時期,力氣也比不上典韋。
  沒過多久,典韋就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走了進來。
  周琦瞥了一眼,道:“呂布首級且用生石灰醃製起來,帶回舒縣祭奠陸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