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片!你快點出來,單宇要沒救了! 又是差一點,我腦海裡閃現母親墜樓時的那一幕,不!那種事情不可以再出現,我的眼前已經血紅一片,我將手伸向那載著刀片的口袋。 突然,勒在脖子上的繩子一鬆,我趕緊乘此機會貪婪地呼吸,緊接著我被兩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出現在我麵前的是段靈超那傾國傾城的臉。 她用審視的目光直視著我,距離近到睫毛都戳在了我的眼簾上:“你喜歡她?她出賣你,利用你,你還要犧牲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你是殺人犯!”我嘶吼著想要掙脫束縛把她撕碎。 她稍稍錯開位置,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笑容,和我臉貼著臉,指引我看向單宇那隨著繩索擺動的身體。晚了!就算我現在求饒,或者拚死沖過去,一切都晚了!單宇眼睛向上翻著,充滿血絲,沒有了生氣。整張臉開始變得青紫,失禁的尿液順著僵直的腳尖往下滴落,氣味惡臭難聞。 我再次奮力掙紮,大罵:“你這個殺人狂魔,變態!瘋女人!神經病!” 段靈超移到我麵前,直視著我的眼睛,靜靜聽著,直到我的罵聲漸漸減弱,她才搖著頭開口道:“你不知道……你不懂……我都是為了你好……如果……” 她並沒有把句子補充完整,哀傷地盯著我。又是這種猜謎遊戲,雖然我現在對她憤恨厭煩透頂,但還是忍不住去猜想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段靈超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在海麵上她看見一整船的人被撕成碎片,也沒掉一滴眼淚,所有的悲傷情緒都是我希望她有,而強加於她的!都是為了我好,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老母親對叛逆期的兒子所說,想演哪一出戲啊,我可不會上當了。 如果,如果什麼?是想問我現在回到海上還會救她嗎?那麼我的回答一定是:不會!你個害人精,早早死掉,等於是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後來我也反復思考過,假如真回到海麵上,我還會救她嗎?答案是:會!一個男人不能看著身邊的女人先死,不管仁義道德,也沒有大道理可言,就是不能! 單宇提出凈心咒的那一刻,我那存在心底裡的最後一絲絲喜歡都被掐滅了,轉而變成厭惡。可看到她即將死去,我還是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她。 段靈超微微笑了起來,眼神充滿慈愛,伸手撫摸我耳朵上的胎記,輕聲道:“我知道!”她閉著眼睛,用額頭與我摩擦。 她知道什麼?我用得著你知道!我在心裡抵觸著,扭動身體避開她的接觸。 她用一手捧住我的臉,一手撫摸我的頭發,眼睛跟隨雙手在我身上滑動,那眼神裡透出的古怪讓我疑惑,她仿佛自言自語低聲念叨:“可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為什麼還不明白啊!” “瘋子!你在我麵前大開殺戒,到底是想讓我明白什麼?”我終於忍不住沖她怒吼道。 段靈超用力捏起我的臉頰,眼神裡盡是恨鐵不成鋼。她怒視了我一會兒,終於放手搖頭走開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停住腳步,再次盯著我的眼睛道:“我們目標相同,可以相互輔佐……”見我一臉茫然,她沒有說出後麵的話。 我們目標相同?如果說我有什麼人生目標的話,那一定是娶妻生子,賺錢養家,老了以後看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你怎麼可能跟我相同? 段靈超輕嘆了口氣,望著單宇輕輕擺動的屍體,揮了下手,剛才把我提起來的那兩個蒙麵壯漢一個按住我的肩膀,另一個拿著針筒在我的胳膊上粗魯地注射,一副要把我皮肉戳穿的架勢。 模糊中單宇發青的臉在我眼前輕擺,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口中的破布掉了下來,她吐出長長的舌頭呼喚著:“朱墨,你……”後麵的字眼無法從喉嚨裡吐出,因為繩子再一次死死勒住了她。 單宇用雙手護住脖子,眼睛裡掉出血淚。我拚命掙紮著,想要去幫她解開繩子,可我無論怎樣奔跑,就是無法到達她的身邊。我再一次看著她死去,然後被黑暗吞沒。 一束紅光打進了黑暗,地麵盡是血色,一個女人從地麵用怪異的姿勢爬了起來,她慢慢向我爬來,身上傳出骨頭碎裂後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還沒等她接近,我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我的母親。 她墜樓後我跟木頭去追騙子,沒來得及看她一眼,等我們回來時醫務人員已經裝殮完畢,最後一次見她是在殯儀館的告別大廳,她穿著入殮專用服飾,臉上畫著厚厚的妝,別說看不出傷在哪裡了,整個人都已認不出是誰。 我呆呆站在黑暗中,無法動彈,直到母親骨折扭曲沾滿血跡的手撫上我的腳腕,我才尖叫出聲。母親拖著我向黑暗墜落,一直墜落,隻有我的尖叫在向上升騰。 “朱墨!朱墨!”我仍處在失重狀態左搖右擺,向著那一抹溫暖靠去。聲音的主人輕輕摟住了我,安撫般拍打著我的背脊,把我拉回到現實。 我漸漸脫離夢境,回到了殘酷又看不到前景的現實。呼喚我的人是木頭,見到他平安無事我鬆了口氣,為了確認自己已經走出夢境,我緊緊摟住他:“木頭,他們殺了單宇,就在我麵前,他們用繩子把她吊著,腳下放了塊冰……” “我知道。”木頭輕聲回應。 “你知道?”我一下坐了起來,差點撞到他的下巴。 木頭低著頭道:“把你丟回來的那兩個人,小聲嘀咕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女人惹不起什麼的。” 他們知道個屁,段靈超的本意可不是表麵上的意思。我現在也不能完全理解,還需要時間認真揣度。 木頭沒打算問我詳細情況,他沉思了一會兒才看著我的眼睛道:“朱墨!答應我,不管以後發生什麼,都不要把自己丟了!” 我明白木頭說的是本真,可這話聽起來像是臨終遺言,太不吉利了。 見我沒應承,他將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捏了一下。我一把將他的手打掉叫道:“答應你什麼,我們兄弟在一起互相扶持,自然丟不了。” 木頭嘆了口氣,抬頭微微蹙眉望向我的身後。我順著木頭的目光望去,不禁全身一麻,汗毛集體起立。 我們現在身處之地像是地下牢房,小小的空間除了土坯水泥就是鋼筋焊製的門,光線從地麵上的窄小通風口瀉下,能見度極低。在牢房對麵,連接著另一間牢房,隔著生了銹的鋼筋鐵墻。那間牢房的正中央停放著一臺輪椅,輪椅上歪坐著纏滿繃帶的啟明叔。為了時刻觀測啟明叔的生命體征,他們把心電儀與輪椅並排擺放。 這樣的擺放方式和他們在我麵前殺死單宇的方式有著異曲同工之效,啟明叔身上嚴重燒傷,不待在無菌室身體潰爛的麵積便會感染,在皮表感染嚴重的情況下,病人必然肺部也感染嚴重,如果不吸氧,那顯示生命體征的曲線很快就會變成直線。 我一下撲了過去,抓住阻隔我們的鋼筋叫道:“來人!我要見段靈超!”除了空洞與黑暗,無人回應,我猜段靈超一定在附近,正密切的關注我的動向,就像剛才她淩遲單宇那樣。 她的目的是什麼?要我臣服嗎?我回頭看了一眼木頭,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如果我一直不按照她的要求行事,那麼接下來他是不是要淩遲木頭了? 我驚恐地搖晃著鋼筋大叫:“段靈超,我答應!你說的相互輔佐,我同意!”我反復叫喊著,直到灰心喪氣。未知的恐懼將我籠罩,這是對我的懲罰嗎?為了讓我以後都乖乖聽話,所以讓我眼睜睜再看著啟明叔死去?我已經看著母親在我手邊掉下樓,大奶奶遭人暗算,單宇被吊死。我無力地跪倒在地,望著啟明叔,卻無法幫助他。 “你要答應段靈超什麼?”木頭來到我身旁,蹲下身子望著我問道。 木頭是不知道啟明叔的身體狀況嗎?為什麼顯得如此鎮定?他那深沉如墨的眼瞳將鎮定的情緒強行傳遞了給我。我迅速將自己與段靈超的對話捋了一遍,然後搖了搖頭道:“這就是段靈超的高明之處,她連內容方向都不告知。就像狡猾的商人所擬的合同,在合同的下方寫著一行小字:最終解釋權歸甲方所有。”也就是說,隻要簽下合同,你也就沒有任何權利發聲了。 木頭輕輕嘆了口氣道:“我爸這樣活著很痛苦,早點解脫是好事!” 很明顯木頭的強裝鎮定是為了寬慰我,讓我不要有負擔:“唇亡齒寒!她現在淩遲了啟明叔,那麼下一個就是你!一味的退讓隻會令她得寸進尺。既然你已經明白啟明叔的狀況了,那麼現在……”我湊近木頭的耳朵小聲道:“先想辦法把你弄出去,這樣她就失去了最大的籌碼!” 木頭想了一會兒才點頭,見他同意我的提議,我那緊扭在一起的心稍稍鬆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