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過給客人用的紙杯在飲水機前接水,心裡開始犯起嘀咕。市區哪裡來的僧人,該不會是騙子吧,過會兒會說給我看個手相,算個命。或者是拿出幾本武林絕學說我是練武奇才之類的? 想到這裡,我轉過身偷偷瞄了眼老僧,他腰背挺直坐在那裡頗有氣質,手掌伸直豎在胸前,虎口處掛著珠串,眼眸低垂,麵目慈祥。不像是個騙子,不過騙子又不會寫在腦門上。我還是小心為妙,不要讓自己的主觀意識侵蝕了理性。 我端著熱水遞給老僧,他道謝過後才雙手接過,握在手裡喝了幾口。抬頭問道:“施主可知萊山寺怎麼走?” 萊山寺不就是母親讓我帶她去的那個寺廟嗎?可巧了!禮貌起見,我拉過椅子在老僧的對麵坐下:“知道,那寺廟離這裡有一段路程,走路恐怕得走一天,現在天氣又不好,如果您不著急,等會我的店員來了,我可以開車送你過去!” 老僧雙手合十行禮後搖了搖頭:“一步一修行,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日子是一天一天過的,時間是一刻一刻流逝的。” 我突然發現自己就是個不學無數浪費時間的混蛋,自從下過槐樹洞後我就開始自責,歷史說不上來幾段,古董是一竅不通,礦石化學效應什麼的更是提都不敢提,現在連個僧人說的禪語都聽不懂。唉!但是我心善,又熱情,我安慰著自己,規勸老僧:“我看這場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你這樣走過去會生病的。” 僧人將雙手放到膝蓋,身體微微前傾,十分認真的望著我的眼睛說:“世人都說要躲雨,殊不知上天下雨是為了清洗世人的臟。” 啊?我看著僧人過分明亮的眼睛,開始懷疑他會不會是瘋子,如果前麵說的是禪語的話,那麼這句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我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問道:“大師,這麼早你一定還沒吃過東西吧,我買了些饅頭,你要不要吃些?” 老僧一動不動盯著我,滿臉驚訝!不!確切地說他正盯著我耳畔上的胎記在看。我抬起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叫道:“大師?” 僧人回過神來看著我的眼睛問道:“施主是不是姓朱?” 現在輪到我驚訝了,難道他認識我?可我家的人,沒人認識和尚啊。我突然喉嚨有點乾,抬手摸了摸有胎記的耳朵,但很快反應過來,抬眼瞥了下掛在墻上的營業執照,心中呲笑,請開始你的表演吧。 僧人一把抓過我的手腕,緊盯著戒指看。他的手開始顫抖,眼裡盛滿不可思議。我被他嚇了一跳,想要抽回,可僧人的力度很大,幾乎要捏碎我的手腕,我疼痛難忍地吸了口冷氣,僧人聽到趕緊鬆開,雙手合十向我行禮道歉。 我又咳嗽了一聲問道:“你看得見?”這個戒指自從戴在我手上以後,我問了不下一百個人,沒有一個人能看到它的存在。他居然看見了! 老僧沒有回答,從懷裡摸索著掏出一隻鈴鐺放在手心向我遞過來。我盯著那隻鈴鐺心都跳漏了一拍,那不是我從時光膠囊裡挖出來給趙爽的那隻嗎?老僧見我久久不接,拉過我的手,將鈴鐺拍在了我的手心,然後用兩隻手包住我握有鈴鐺的拳頭緊了緊,表情極為復雜。我瞥見老僧掛著珠串的虎口上有一處燙傷,那裡沒有毛孔,明亮褶皺的皮膚看起來像是一個蝴蝶。 我見他沒有惡意,隻是想將鈴鐺交托給我,所以靜靜等待他開口。過了很久,老僧才說話,那聲音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告訴那個人,緣起緣滅,不生不死……” “告訴誰啊?”我大惑不解,完全不知所雲。 老僧也不回答,再次緊了緊握住我的雙手,我感覺自己都快被他捏碎了。他起身麵帶慈愛與不舍地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而去,行動速度像使用了淩波微步,瞬間出了玻璃門。寒風吹得他有些踉蹌,我反應過來趕緊從門口抽了把雨傘追上去,可門外除了寒風帶起的雨幕,卻不見僧人的身影。難道我是做夢了?可手裡的鈴鐺警示著我剛才那一幕真實的存在。 我回到店裡,失神地望著手裡精美的鈴鐺,無意識地念叨著:“告訴那個人,緣起緣滅,不生不死……” 這時鈴鐺內部有藍光閃現,我敢肯定不是錯覺。我將鈴鐺對著燈從鏤空裡窺探藍光的出處。可隻看見了一團漆黑,我像是著了魔,非要得出個結果,沖進診療室打開弧形燈將它暴露於毫無陰影的亮光中。那鈴鐺的中心置著一顆黃色的小球,小球接收燈光泛出金黃的色澤,小球的中間清楚包裹著一小團藍色物質。 我感覺心臟猛然一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該不會是礦石吧。那麼剛才的老僧會不會就是…… “墨哥!外麵沒人,你躲在這裡乾嘛呢?”小四的聲音突然從後麵傳來,我嚇了一跳,鈴鐺從手裡脫落掉在了手術臺上,就在掉落的那一刻,我無比清楚的再次看見它閃爍出藍光。 “墨哥?墨哥?”小四見我異常,走過來搖晃我的肩膀。 我茫然地看著他:“怎麼了?” “你沒事吧!”小四關心的看著我。 我向他擺了擺手,突然頭暈目眩,感覺地球反方向轉了一下。小四一把接住了我,將我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出去端了杯熱水給我。神情擔憂:“墨哥?要不我陪你去醫院吧!” 我雙手握住水杯,感受著冬天那稀缺的溫暖,意識逐漸恢復:“不用,可能是起早了,還沒吃東西有點低血糖吧!” “那我再去給你沖杯葡萄糖水。”說著小四慌裡慌張地跑了出去。我看著他的背影,心生感激。最近小四幫了我不少忙,改天找時間教他幾招經營之道。想著想著,目光再次被鈴鐺吸引了過去。 這隻鈴鐺會不會是趙爽的?我得趕緊打電話確認。 三天前趙爽給我發來信息說要去執行任務,之後就再無音訊,電話始終處於關機狀態,我沒來由一陣心慌,總感覺不好的事情即將來臨。 叮鈴鈴,我盯著閃爍的手機屏幕,是一個沒經過標記的外地號碼,我接了起來,話筒裡傳來篤定的男聲:“請問是趙爽的親屬嗎?” “是……是……”我全身打顫,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胸口前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