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鷹瞥了小誌一眼，眉頭有些微微皺起，但沒說什麼，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敲了兩下，才把筷子伸進了芹菜炒牛肉裡。其實我一點也不餓，隻覺得渴，但我又擔心老鷹在茶裡下藥，現在把茶換過來了，也就沒了那些顧忌。端起玻璃杯淺淺嘗了一口，酸甜的液體瞬間令人爽快起來。我大大地“啊”了一聲，以表贊美。 　　段靈超自坐下來後就一直偷瞄我，眼神總是落在我的嘴唇與耳畔上，估計她懂得讀唇語，並對我怪異的胎記感興趣。我知道不能等著老鷹對我實施逼問，否側事態發展就不在我的掌控中了，必須主動出擊。 　　我夾了一個煎雞蛋放進了小誌的碗裡道：“能見到你平安，真好！我經歷了什麼你猜都猜不到。” 　　見我打開了話匣子，小誌趕緊怯生生瞄了一眼老鷹。我當然得留意老鷹的動態，所以說話的時候，並沒有隻對著小誌，而是在三人之間環視，也正是這樣，老鷹垂著眼簾，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 　　小誌接收不到老鷹給的指示，隻好自由發揮起來，問道：“要不從遇難那天說起？” 　　我點了下頭，大大喝了兩口檸檬茶才緩緩道：“遇難的時候張靈犀不是把我綁在了船頭的欄桿上了嗎？船翻了以後，欄桿也壞了，好在沒有直接掉進海裡去，橫掛在船側，我呢，也跟著像鹹魚一樣在船側晾著，直到風浪遠去。” 　　老鷹顯然對這段故事毫無興趣，專注地大口吃飯。段靈超一口飯都沒動，直直地盯著我，我沖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問道：“我會不會說的太快了？” 　　段靈超笑著微微搖頭，老鷹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後又瞪了段靈超一眼。段靈超趕緊抿緊了自己的唇線，不敢再有多餘表情。 　　我隻好繼續往下說：“我以為自己會這樣被綁在欄桿上曬死，結果胖子拖著口棺材，裡麵裝著半死不活的黃霄回來了。胖子把我從欄桿上解救了下來，說快到目的地了！讓我把玉鎖給他，我一直覺得胖子是個可靠的人，真沒想到……” 　　我停住，緊緊抿住嘴唇，嘴角下拉，皺著眉頭輕搖著頭。 　　“胖子怎麼了？”小誌追問道。 　　我長長出了口氣接著道：“胖子拿到玉鎖了以後，開船駛出了死亡海域，我要回去找你們。胖子一直嘀咕，說沒時間了，那樣子像是著了魔。後來，龍吸水來了，他居然說要把船開進去，我嚇壞了，準備了點吃的，拿著自己的背包，把這棺材推進海裡逃了出來。” 　　我握緊拳頭狠狠錘了一下桌子，震得桌麵上的盤子“叮當”響了一下。這等動靜，老鷹仍未停下認真吃飯，難道他沒在聽我千辛萬苦編造的故事？我趕緊將劇情往下推，難過道：“可惜，棺材隻能承重一人，黃霄被留在了船上，也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 　　我觀察老鷹，心裡嘀咕著自己的戲是不是演得太過，或者是劇情漏洞太大？可是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我隻能編造出這樣粗陋的劇情了。老鷹毫無表情，讓我有點發慌，自己一個人演獨角戲所要承受的壓力大到幾乎令我崩潰。 　　小誌也在屏住呼吸觀察著老鷹，老鷹放下了碗筷，緩緩喝了口茶，然後徑自走出了船艙。 　　“什麼情況？”我望著小誌問道。 　　小誌一臉懵圈，不知所措。 　　我又看向老鷹的女兒問道：“怎麼回事？” 　　段靈超也搖了一下頭，然後沾著玻璃杯外凝結的水珠在黑色大理石餐桌上寫道：你是朱墨？ 　　她也認識我？我點了點頭，剛想問更多，兩名水手走了進來，一邊一個，抓住了我的手腕，往身後一扭把我壓出了船艙。 　　老鷹站在門口，盯著我道：“你會說實話的。”然後一擺手。 　　兩名水手押著我到了甲板下的底艙，踹開了一扇鐵門，一把將我推了進去，還沒等我站穩，鐵門“咣”一下被關上，我拍著門大叫道：“我說的都是真話。要關我，也得把我的包拿過來啊！”除了鐵門被鎖的聲音，沒人回應我。 　　我知道再吵再鬧都無用，現在最好是想辦法拿回背包，定神杵一定不能被別人拿到。我背靠著鐵門慢慢滑坐下來，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昏暗。 　　真沒想到外表豪華的遊輪中還有這樣一間監獄，六七平米大的空間，隻有一個一掌寬的窄小窗戶，而且窗戶上沒裝玻璃，透過窗戶我可以看到遊輪的甲板。 　　房間內一張窄小的床緊挨著墻壁一側，另一側則是洗手池和廁所，這個廁所任何遮擋都沒有，完全無視囚犯的個人隱私。 　　我走到床鋪跟前，拉起床上的白色床單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竟然沒有我想象中的臭味，而是漂白粉漿洗過後放在太陽下暴曬的潔凈氣味，坦白說，這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枕頭也十分乾凈，找書苑 ｗww．zhaoｓhuyuan.com 散發出和床單一樣的氣味，我想躺下，可一身汙穢，這樣躺下去就是對白色床單的褻瀆，於是走到洗手盆邊，打開水龍頭盡可能地擦洗身體。 　　我摸了摸褲子口袋的鮫人羽，和藏在內褲裡的五玄鈴，再次環視房間，考慮要不要脫掉褲子洗個澡，可墻角裡閃爍的紅色小光點令我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洗乾凈身體，我把衣服也清洗了一下，晾在床頭，光著膀子躺在了床上，仰望著從那窄小的窗口射下的光線，開始靜靜思考自己所編的故事，究竟是哪個漏洞讓老鷹一下就察覺出來了。 　　老鷹見到棺材的第一反應就是“黑狗血浸木”，我在海裡漂的時候也仔細研究過這口棺材，它的確有點透紅，不過棺材也同時泡過油，腥味很濃重，這種腥味類似於鮫人油。 　　所以老鷹也不是完全胡說八道，如果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在撒謊又何必聽我後麵的瞎掰呢？棺材上遺漏的的信息的確不少，棺材內部的銅塊大部分被我削去，邊角部位由於時間緣故導致我不能清理乾凈，老鷹一定也看見了。 　　單憑這一點，我說棺材是胖子拖回來的就很難解釋。畢竟置身於大海就算能從海底找到棺材，去除內部的沉銅讓棺材浮出水麵就不大可能了，當然，銅在正常的海水裡腐蝕的程度也與淡水不同。 　　唉！不管怎麼說，我失敗了！老鷹篤定我會說出真話，又有什麼依據呢？心理戰術？把我關在這裡，好吃好喝，不讓我跟人交談自己崩潰？哼！這一招現在對我不好用，因為我獨處在龍息島已經崩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