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星名的妻子,我入住了他的房間,魏叔叔和林姨,成了我的爸爸媽媽。本以為我不擅長喚爸爸媽媽這兩個詞,可稱你父母為爸爸媽媽,卻又這樣簡單輕鬆。 也許你會怪我,自作主張,不為自己負責。但是我不怕,這一生與你的羈絆,你讓我怎麼再去愛上別人?不嫁給你,難不成你要我孤獨終老? 即使你要怪我,也等我和你相聚時,你再怪個夠吧。 即使你不在了,但是關於你的一切都還在,能光明正大和你一起擁有他們,也算是找到了我最好的歸宿。 我回到了當年他住過的房間,一場美麗的夢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這個床上,身心仿佛被麻痹了一般。林姨笑著進來和我說話,我頓時心裡更加難過,那麼善良的一位媽媽,失去了最愛的唯一的孩子,這五年來她是怎樣的煎熬。 這一切和我也有很大關係,如果那天,我不打電話叫星名去湖邊,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可即便是這樣,林姨她從來沒有怪過我,反而瞞著我這件事,讓我安心高考。過了五年,她沒有對我強顏歡笑,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反而心裡平坦,不怨天尤人,也不埋怨命運,這樣的媽媽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對我的愛,早已超過我的親生母親。 她也很愛自己的孩子,知道他有喜歡的女孩子,從來都不是責備他,而是去尊重理解他。 她和我說:“星名是個懂事的孩子,他那時也是個十六七歲的人了,自己的事也該自己做主了,堅持了那麼多年的事兒,我也都知道,他和他爸一樣的倔強,對喜歡的女孩總一門心思不肯回頭。小的時候聽說老家可以定娃娃親,就纏著我要去給他說媒,把你許給他。你媽媽呢,又是個強勢的,怕別人家笑話她,話裡也就不高興了。我當時也是試探性問問她的意思,你媽媽的脾氣你也知道,我們怕她為難你,所以才答應初中就搬出來,不打擾你好好上學。星名當時也有回去看你,但是去的少,我告訴他,去多了會給你惹麻煩。他也聽進去了,你們兩個我們都很放心,也想過等你到了你媽媽允許的年紀,就再跟她說說……” 話沒說完,林姨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 上天啊,你真的很會開玩笑,你把我們多少人唯一的希望帶走了。 按照林姨的說法,我們如果再堅持一個星期,我們畢業了,說不定就可以說服我的媽媽了。 林姨把一封信書遞給我,這是她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的。我接過信書,攤開它,一行行熟悉的字跡,這是他留給我最後的東西: —— 一段感情中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一見鐘情,也不是乍見之歡,而是這一輩子,僅與這一個人發生的無法復刻的羈絆。那些唧唧相訴的瞬間和無人替代的日子,我見過你被那些同學把草打結起來絆倒後,鮮血淋漓的臉,我也見過你用精神勝利法熬過深淵一般的家庭生活,你明明很難,卻還是在我初落山村被欺負時伸以援手。即使你過得很不好,你都在愛著生活,你的成績永遠考得那麼好,我這個萬年老二也是盡了力想考得比你好,想做你的堡壘,可是你太強了。你強到任何傷害發生在你身上,你都能將它承受,並且不斷反復自愈,我心疼你卻不能代替你受之。你別管重新再見到你時你變了什麼,你在我心裡永遠是那個善良單純的女孩,就算世界以痛吻你,你始終熱愛這個世界。我也希望你永遠愛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會一直一直愛你,就算有一天山崩地裂,他的愛意仍在。 小時候你問我,為什麼天空那麼高,站在地上和爬到樹上都摸不著它。他們說站在街上伸手就能摸到天,於是你總念叨想去街上看一看,手能摸到的天空長什麼樣。小學畢業考那年,我們一起站在旅館的天臺,看到的天空還是那樣高,你問我:“星星今晚會拉屎嗎?”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他們在騙你了,他們早就去過街上,我也去過,可是你沒有問過我,站在街上伸手能不能摸到天,我知道你想知道的答案不是來自別人的口,而是親自去看看。 也許是你願意相信他們,站在街上就是能伸手摸到天空,你也想去摸一下天空,它是什麼感覺。就像你也堅信星星的美好,星宿屎也是潔白無瑕的石頭。 因為我的生活一直有你,所以才變得很可愛。 小惜妹妹,生活是無奈的,但是我們都相信長大後這一切是會變得如意的。就像每一天都有可能是陰天或晴天,但就是因為有這些不同,日子才會不那麼單一。 上高中以後你對我確實不那麼信任了,可是我明白,你長大了,人生有顧慮也有無法求全的落差感。 我雖不能立馬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像從前從前還小的時候那樣,除去生活的雜碎,情感飽滿,敢愛敢恨,但是我願意堅信,等我們熬過這個應有的任務的時期,到了我們可以勇敢牽起手走向人群的時候,我們一定還會很幸福,比任何人都感到幸福。 —— 從一段感情開始,比任何人都感到幸福的結局。 我們誰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意外來臨,把那些期待的幸福全都當成一個笑話。我原本就是一個悲觀的人,如果沒有遇見他,如果不是有幸被愛,我是否也會像大部分雲穀大山裡的女孩那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稍微上幾年學,識得幾個字,然後嫁人生子,洗衣做飯,這輩子最初生在大山裡,最後從大山裡離去。 初中畢業那年,爸爸讓我去讀職高,聽說可以邊讀書邊掙錢,不用花家裡一分錢,要不是姐姐說我考得比她好些,要不是哥哥說,高中還是要上的,那媽媽會不會偏心第二次,高中也不讓我上了。 有的人生而倔強,內心柔軟也復雜。 心死不過是一瞬間,一句話。 媽媽說:“我們家姑娘兒子供一個上大學。” 那年,正好是姐姐去上大學的開頭那年,哥哥高中畢業的時候,說還想接著讀。媽媽說:“顧飛啊,你下麵還有三個弟弟妹妹,我們實在供不起了,你去打工吧,你們四個都供到高中就差不多了。” 那時候的命運是都讀到高中。可是我很開心也很滿足,因為我們四姊妹是同等公平的,所以我也很努力,要考上好的初中和高中。 所以我在小學的時候,把獎狀貼滿墻很大一半邊水泥墻。我好強,要做那個最厲害的人。 外人看到的表麵,也許隻是你好厲害,隻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做成什麼樣子。 也許沒有人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就變得那麼壞,一身反骨,曠課,夜不歸宿,頂撞老師,成績一落千丈! 如果不是不公平,如果不是那盆冷水澆得人透心涼,那一切是不是還有另一種結局。 如果當初,我努努力,考上和他本應該去的那個很好的高中,或者一起去市裡上高中,會不會這一切就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