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零瑤盡力壓製住了眾鬼，一抹俏麗的身影像光束走了過來，是她的魂魄。 　　“快去吧，大人在等你。”零瑤說。 　　落遲為她打開了門，那抹身影進去便看到桃涼在一旁微笑，隻是有些疲憊蒼白，她緩緩開口：“還好，還來得及。” 　　她看著全然蒼白毫無血色的“自己”，心下竟做不出什麼表情來。 　　“我以為，我可能不能全身而退了。”她望著桃涼苦笑道。 　　“你什麼都沒做錯，為什麼不能全身而退？”桃涼反問。 　　“前日，官兵封了管家的私宅和畦田，上下人口死絕後，家產都充公了。查出了管家近十年來暗殺幼女的罪證，是你放的證據？” 　　落遲陪著桃涼坐在庭院裡賞著月，他歪頭看著桃涼閉目養神，不打算開口的樣子，又繼續說：“官府慰藉受害家人，也算是圓滿吧。” 　　依然不見她說話，落遲自討沒趣，躺在椅子上也一句話都不說。 　　“如果你是她，或許並不會覺得這件事情是圓滿的。”桃涼若有所思的說。 　　“那個女孩子，十四歲，才是你一半高，本該是大好年華，卻被那幫禽獸獻祭給小鬼，而後棄置義莊火場，在屍毒瘴氣籠罩的深淵裡徘徊，被被不人不鬼，半獸半妖的怪物撕扯，咬碎，最後麵容盡毀，血肉模糊，家親上堂爭辯，縣衙官官相護，舉家投告無門，身逝後，被眾人編排，鄉坊鄰居議論，如果是你，落遲如果你是她，你會覺得圓滿嗎？” 　　這段話裡，桃涼沒有激動，也沒有感情，就是在陳述一件仿佛常日裡司空見慣的事情，在落遲聽來，他自己是無法反駁的，這讓他覺得悲哀。 　　良久他才說，好像是在安慰一般：“但是，這對於她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她本來有更好的結局，但是命運不公總是常有的，人間善惡，貪嗔癡，七情六欲，人間八苦又豈會隻在一人身上，人總是在每一刻，善與惡卻是在一瞬的，當選一處走下去，邊就再也回不了頭，無論是善還是惡。 　　二人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落遲掏出一個襄鈴，遞給桃涼說：“我們妖界有一種定人心神的草，妖靈為防止自己修煉走火入魔時，都會把它做成香囊，這個襄鈴裡麵就是這種。” 　　桃涼看向落遲，沒有接過襄鈴。 　　“你身負怨靈之氣，想來肅殺容易救人難，上次見你難以遏製怨氣，怕你有一日難控自我，這個襄鈴……聊勝於無，你雖外表看不出來，但我能感覺到，抑製惡靈是損耗靈力的。” 　　“話都被你說完了，不接過來，倒是我的不是。”雖然，並沒什麼用處。 　　落遲微微一笑，“聊勝於無。”轉頭又說，“那日，我見那小孩兒容貌俏麗，年幼喪命，判官會給她好的去處嗎？” 　　被小鬼獻祭的凡胎是醜陋扭曲的，就連陰差都不屑於收走他們的魂魄，這類的鬼魂大多數是遊蕩人間墮落成惡鬼的，再加上那女孩兒在焚屍坑底呆了很久，肉身什麼的早已僵硬腐化，甚至已有白骨之像，那日恐怕落遲那隻小妖見到也會害怕，桃涼便將靈力渡進肉身維持原樣，這才抱著她上了洞口。 　　“不知道，這是判官的決策，但或許比較世間，會公平些吧。” 　　桃涼又躺了回去，雙手攬在後腦勺，悠悠閑閑的。 　　“任何鬼都可以和你做交易嗎？”落遲問。 　　“不是。” 　　“這世間萬物，都可以和我做交易，隻要籌碼是相互需要的。” 　　“那個女鬼許諾告訴你那隻惡鬼的下落，可是你到現在都沒有抓到它。” 　　“惡鬼逃竄，本就不容抓捕，萬靈死物就屬凡人魂魄狡猾，它又是惡鬼，不付出什麼代價，是引不出來的。” 　　“原來它是凡人鬼魂，那它還尚存神誌嗎？” 　　桃涼搖搖頭，她自己也不確定，凡人渡世超生本來就不易，尚且不必天上歷屆，妖魔歷世，凡人有貪嗔癡，歷經八苦輪回往世，古往今來，打入阿鼻地獄的凡間魂魄比比皆是，從囚鬼淵裡出來的惡鬼少之又少。 　　那個惡鬼，她算是見過的，再往前五百年的地獄火海裡，他們二人也算是相識一場，如今倒是成了一追一逃的局麵。 　　祁鎮那樁子事情已經告一段落，落遲也該回妖界了。 　　“為什麼突然要來人界？”零瑤問落遲，不見他回答，目光就跟隨著落遲從床榻到桌麵。 　　直到他收拾好行裝，才聽到：“歷劫啊！萬物生靈修煉的節點就要歷劫，這次是生死劫，下次就不知道了。” 　　“這麼簡單嗎？”生死劫向來是大道之難，落遲如今才修煉多久。找書苑 www.zhaoshuｙuaｎ.cｏm 　　如是他聞，落遲也奇怪：“自我有神智起，我便就是人的形態了，我也不知道我修煉了多久，隻知道家裡的長輩說，我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傷害，沉睡過很久，每每歷劫之時，都有仙人助我，此番醒來，我便想著時候到了，就能自行歷劫，說來也奇怪得很，這生死劫好似簡單，但那次我被那惡鬼打得差點魂飛魄散。” 　　此番話聽下來，零瑤也沉默了。 　　“此番回去是為了療傷，這次重創，我得盡快修養回來，雖然很舍不得，但是，有緣再見吧。” 　　說這話時，桃涼剛好出現在門口，她並沒有進去，不動聲色地藏在門背後，聽完他們談論，就走了進去。 　　“可惜了……若是你們能來……” 　　“可惜什麼？”桃涼問。 　　落遲怔愣，反應過來她的問題，說，“妖界排外，不似人間涵納，所以說可惜了，這樣我想說也許可以帶你也去。”去療傷。落遲想，不過沒關係，妖界有一靈石，可攢日月靈澤，回頭再來找桃涼時，贈她便是，隻不過，不知道多久能見。 　　“恰好，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看著桃涼微笑的麵龐，落遲一時間有些疑問。 　　頓了頓，她開口：“我也想去妖界，此次。” 　　不是下次，是此次。 　　見二人說話，零瑤便默默退下。 　　“是去療傷嗎？上回拔出伽咒受了內傷？”落遲擔心問。 　　也是，中元節沒多久就耗損了大量靈力，她又不是上神。不傷及本體才怪。 　　“我想要，去妖界借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