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蜜蜜冰城門口,張一凡在人堆裡一眼就看到了何小華。 要說這貨,賣相倒是不差,麵孔白皙,單眼皮高鼻梁,一身騎手套裝也沒掩蓋俊朗的長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公子哥出來體驗生活來了。 此時他正半躺在電瓶車上,翹著二郎腿,哼著小曲,吊兒郎當的姿態,倒是把氣質又拉回了市井之中。 張一凡走近兩步,喊了一聲:“騎手何小華?” 何小華朝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來,當即起身跳下電瓶車,笑著應了一聲:“是我啊大哥,來的挺快的嘛!” “可不咋地,翻了個護欄,差點給奔馳磕個頭...”張一凡鬱悶的回道。 何小華咧嘴笑,但是想著這樣不太禮貌,就又趕緊閉嘴,轉頭瞅見了學生們從大蜜蜜冰城魚貫而出,隨即轉移了話題, 說道:“剛才的事謝謝了,我去買兩杯大蜜蜜,咱們帶到片場邊看邊喝不是美滋滋?” 張一凡也不好意思占人便宜,畢竟人家為了帶自己湊熱鬧,連單都不接了,索性就說:“別介,耽誤你乾活了,我請你!” 看何小華還要推辭,便直接打開手機點了兩杯檸檬水,選擇到店自取,然後自顧自進店取飲料去了。 畢竟都是年輕人,何小華也不多磨嘰。 心裡想著這哥們辦事乾脆、大氣,就趁著張一凡進去拿飲料的工夫,跑到隔壁便利店拿了兩包芙蓉王。 平時自己也就抽10塊錢的紅塔山,大哥辦事地道,咱也不能小氣不是。 拆開一包,點上一根,猛嘬兩口,過癮! 不由感嘆一聲:“錢真是花哪哪好啊” 一根煙沒抽完,張一凡就拿著檸檬水出來了,隨手遞給何小華一杯。 何小華接過,從煙盒裡抽出一支散給張一凡,順手把沒拆封的那包也遞了過去。 張一凡一笑,也沒扭捏,收下之後,把煙叼起,何小華見狀趕緊給點上。 要不是說煙、酒最能拉近男人之間的感情呢? 倆人吞雲吐霧一會兒,初見的那種局促感也沒了,通過交談,彼此也得知了各自的年齡和狀況。 張一凡二十二歲,高中的時候父母因為一場車禍雙雙離世。還沒走出失去至親的悲痛,又因為賠償款的問題,見識到了所謂親戚們的醜惡嘴臉,雙重打擊之下,萬念俱灰,便辦了休學,一個人回到郊區老宅子生活。 老鄰居們看到一個孩子孤苦伶仃的也於心不忍,對他的日常生活也多有幫襯,倒是讓他感受到了許多人性的溫暖。 就這麼熬了兩年,才算是走出了這段陰影,匆忙復習了半年,加上之前的底子還在,這才勉強上考上了個本科。 直到去年大學畢業,由於學校不入流,專業也不好,所以畢業即失業。 不過得益於大學時期的不務正業,倒是開發出了自己的遊戲天賦,加上每天陪舍友們通宵,也練就出了一身熬夜的本領。 索性畢業之後就卷鋪蓋回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開始了遊戲代打生涯。 張一凡雖然消沉了幾年,不過腦子還是很夠用的,遊戲水平過硬不說,他也不像其他死宅那樣不通人情世故,反而能說會道,辦事周全,老板們都喜歡給這個嘴甜的小夥子介紹單子,所以哪怕不動父母的賠償款,他的收入也足夠他活得很滋潤。 何小華呢,今年才二十歲,遭遇也是挺慘的。 雲臺市工業經濟不景氣後,父母在他三歲的時候,變賣了房子,帶著房款去南方做生意,至今杳無音訊。 姥姥姥爺倒是對他嗬護有加,但天不遂人願,姥爺九年前因為癌癥去世,姥姥悲痛欲絕下也跟著撒手人寰,何小華無奈隻能跟著舅舅過活。 時年十一歲的他,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舅媽又特別強勢,成天抱怨舅舅撿了個拖油瓶,拿他當牛做馬不說,連飯都不給吃飽,隔三岔五上上嘴臉,明裡暗裡冷嘲熱諷。 但是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得活著... 就這麼暗無天日的過了四年,讀完了九年義務教育,便被舅媽趕出了家門,舅舅敢怒不敢言,隻能趁舅媽轉頭回屋的時候,偷偷塞給了他兩張紅票子,長嘆一聲關上了大門,任由他自生自滅。 他住過橋洞、睡過馬路、要飯被“丐幫”恐嚇過、做童工被老板欺負過,算是嘗盡了人間疾苦。 直到十八歲,在飯店累死累活打了四個月的工,才算是攢下一筆錢,買了個二手電動車,開始了送外賣生涯。 雖然苦點累點,但是不用看老板臉色,不用擔心被克扣工資,跑多少賺多少,這種不用擔驚受怕的安全感,讓他很滿足。 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 第二支煙在手裡緩緩燃燒著。 可能是香煙熏到眼睛了吧,倆人眼眶通紅。 一個不修邊幅的邋遢宅男,一個吊兒郎當的外賣小哥。 竟然都有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張一凡率先打破了沉默,感慨道: “沒想到因為一份外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竟然碰到了難兄難弟。這就是緣分吧。” 伸出胳膊,搭上何小華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 何小華悄悄擦了擦眼睛,深以為然的重重“嗯”了一聲。 張一凡接著說道:“兄弟,你比我更堅強。不錯,是個爺們!” 不是在宣揚苦難,他是由衷的敬佩何小華。 倆人目光短暫的交匯。 這種同類之間的惺惺相惜,不需要過多的言語。 何小華緩和了情緒,會心的笑了笑,說道: “哥,都過去了,現在我們不都挺好的嗎?” “小時候,姥爺帶我去算命,算命的說我以後能黃袍加身,出入有車,餐餐大魚大肉相伴,我姥爺說他扯王八犢子,一分錢沒給。” “等我開始送外賣的時候,我突然醒悟了。嘿!算命的看人真準!” 說完吐了一口唾沫,嘿嘿地笑了起來。 張一凡也被這個爛笑話整無語了,拿出吸管捅進杯子,“咕咚咕咚”嗦了兩口,站起身子,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一邊在心裡贊嘆何小華的樂觀,一邊對何小華說道: “別扯淡了,正事都忘了!再磨嘰會兒片場該收工了。” 何小華一聽,也連忙掐掉煙頭起身,一邊拍屁股,一邊大呼“臥槽,忘了忘了” 掏出鑰匙打開車鬥,取出備用頭盔讓張一凡戴上。 待張一凡坐好後,何小華一擰電門,哥倆直奔片場,揚長而去。 隻留下幾個煙頭,和保潔大媽鄙夷的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