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一聲巨響,大銘化工十號廠區內的這座唯一的小樓發生了爆炸,小樓內部的那部旋轉樓梯裡噴發出一股灰霧般的青焰,隨之而來形成了向上的氣旋。 這片灰霧形成的漩渦力量極其巨大,連磚石水泥砌成的地麵與墻壁都經受不住它的沖擊,紛紛鼓脹開裂、扭曲變形。 瞬間,三層樓有半邊的房屋磚墻隨之整個坍塌下來,蓋在那片漩渦之上。 眾人眼中隻能瞧見一股沖天的灰塵揚起。當漫天灰塵散落下來,籠罩住小樓的外圍,隻留下一層淡淡的輪廓剪影。 “事情搞大了,快跑吧!” 光著膀子、穿著件印有二次元美少女圖案背心的唐醫生率先出現在二樓邊緣的那架金屬梯上,他捂著口鼻咳了好幾聲,很快護著發帶女下到底層。 來到地麵,唐醫生煞有其事地囑咐了胡富根幾句,就急匆匆跑向了那臺重型的壓路機。 接著,陳玄度也被人攙扶著下來,他的胳膊晃動得就像是金屬棒連接的風鈴部件。 麵包車邊的幾個花襯衫男子和那位方臉女子此時正有條不紊地將小麵包恢復原樣,翻倒的座位全部歸位。之前綁在幾人腰間的繩子和身上的馬甲都被大黑哥快速收了起來。 等坐上麵包車的時候,陳玄度的周圍隻剩下大黑哥和他的三個手下,其餘人都被指派了別的事宜。 “開車!” 大黑哥給司機下了指令,隨後轉回身詢問陳玄度的情況, “你怎麼樣?” “我沒事的。” 大黑哥等人的表情是真誠的,目光是關切的,這搞得陳玄度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陳玄度覺著自己的狀態應該能很快恢復,至少沒其他人以為地那麼糟糕。 欠了欠身體,陳玄度岔開話題問道: “大黑哥,我們接下去去哪兒?” “小薊妹妹的屋子。” “哦......” 麵包車開動起來。透過窗口,陳玄度見到雜草叢裡的那臺壓路機也冒起股股黑煙,朝著另一個方向以一種不可能的沖刺速度疾駛而去。 看起來,唐醫生對發帶女的關心也是真誠而關切的,遠遠超出了契約雙方的普通關係。 聯想起之前自己“靈魂出竅”的那次唐醫生對他說的話,陳玄度甚至懷疑唐醫生對於發帶姐姐的情感是男女之間通常會發生那種所謂的“戀情”。 ‘唐醫生愛上了一隻怪物?這有可能發生嗎?’ 此刻車窗外的那輪明月顯得有些刺眼,陳玄度腦袋昏昏陷入沉思。 行駛了半個多小時,當白色小麵包急停在了“愛馨”小區的那幢熟悉的居民樓下麵,大黑哥一麵讓手下架著陳玄度,一麵熟門熟路地摸鑰匙出來打開了居民樓下方的防盜鐵門。 很快,陳玄度被一群漢子簇擁著進到了發帶女的租屋內。 一進屋,原先僵直不動的兩條觸手般的根須又開始扭動起來,將屋裡整齊擺放的其餘“黎難”製品打得東倒西歪。 隨著纏繞在手臂上的兩條觸手的扭動,陳玄度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左右上下晃動,仿佛跳起了一段怪異的原始舞蹈。 扶著陳玄度的兩個漢子被這幕驚呆了,一時間手足無措。 大黑哥的經驗比較豐富,立刻跑上前用力將陳玄度往屋內推,邊推還邊提醒其他人: “小薊妹子說關門後,容壺會啟動,我們不能久留。” 聽到這話,站在身旁的一個漢子立刻手忙腳亂跑到房門邊,用身體抵在門與門框之間。 “誰拿卷繩子過來!” 說話間,另一個漢子急匆匆沖出去,帶了卷麻繩回來。很快,陳玄度被大黑哥幾人用粗繩綁在了靠窗的太妃椅上。 “乾嘛?誒,不至於吧。” 暈頭轉向的陳玄度這會兒稍稍清醒過來。 此刻,就算他被粗繩繞了一圈又一圈,依舊抵不過手臂上兩條觸手的力量,那張太妃椅也隨之小幅度挪動起來,一點點朝著窗臺邊越靠越近。 “你們可以出去了!” 身後,發帶女的聲音傳來。 聽到這話,大黑哥帶著一乾人等利索地退出了這間租屋。 發帶女從廁所盥洗室內走出來,轉身將租屋的房門帶上,並且反鎖了起來。 很快,發帶女的身影分為了貳髦與歐陽小薊兩個個體。 歐陽小薊的外形看起來沒什麼變化; 倒是貳髦虛影部分的身體先是巨化,再是實體化,成為了一隻筋肉版的人形黃鼠狼。 陳玄度來不及詫異,就見這隻黃鼠狼上前一步卡住了那兩條還在不停扭動著的觸手,隨後趕到的歐陽小薊舉出一隻遙控器。 眨了眨眼睛,陳玄度瞧見這隻遙控器背麵連著一隻“黎難”製成的物件。 那物件看起來很像是醫院裡常見的針筒,卻有成人大腿粗細,一頭是針管,一頭連著一個氣囊。而且這針管的前端不是尖銳的針頭,而是長著一張櫻桃小嘴般的口器。 從昨天半夜開始,陳玄度就聽到或是見識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議,此時看到這古怪的針筒他也沒了吐槽的力氣。 歐陽小薊按動遙控的按鈕,針筒前端的口器蠕動著靠近陳玄度帶回來的其中一隻觸手。 很快,口器親吻觸手,針筒從中析出一團物質。 被吸空的觸手扭動幅度逐步停擺,在緩慢地僵硬過程中,表麵開始寸寸皸裂破碎。 貳髦將針筒後方鼓包的氣囊開口展開,從中釋放出一團影子,影子漂浮向屋子的天花板,並且漸漸成型。 那是一個精瘦的男人,男子的腳部虛化成了一條白色的長線,活像一隻人形的氫氣氣球。 ‘這?’ 陳玄度一時看傻了。 在他發愣的檔口,歐陽小薊再一次完成了一次操作。這次釋放出來的是一位身形健美的女性。 陳玄度忍不住提問: “這是什麼?” “魂靈。” 麵對麵抓著觸手的黑毛小鼬嘴裡忽然發出了一個壯年男性的聲音。 貳髦冷不丁開口說話讓陳玄度更為吃驚,他不自覺後仰,因為這張非人又有些似人的黑色毛臉近在咫尺,讓人瘮得慌。 隻見貳髦凸出的嘴鼻上下開合了幾下,其間便有言語隨著氣息傳遞過來, “你外婆管它叫做月老的‘白線’。” 貳髦鬆開了手,檢查了一下陳玄度雙臂的狀態,隨後將破碎空洞的觸手抽出甩到了屋子的一角。轉身離開前,貳髦又盯著陳玄度的臉看了好半天。 陳玄度受不了這樣的注視,別過臉去,此時他的雙臂無力地垂地,更像是廢了一般。 歐陽小薊上前關切地提醒: “你試試能不能動?” “好像不能。” 陳玄度無奈搖搖頭,當下他對這樣的結果也沒什麼特別的感受,隻覺得腦袋裡昏昏沉沉很難思考問題。貳髦卻冷冰冰對陳玄度拋下一句話: “你繼續試,這種事我沒法幫你。” “誒喲。” 此時,頭頂上忽然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呻吟聲,發帶女的二位分身先後轉頭去看, “嗯,唔。” 陳玄度含糊應答,跟著抬起頭。 隻見貼著天花板的那位精瘦男子,輪廓越發清晰起來。 男子的脖根處掛著一片連接著領圈的長條布片,勉強遮擋住了身體的前麵以及襠部,其餘的地方隻穿著一條淺藍色的內褲而已。 精瘦男子蹙了蹙眉頭睜開雙眼,一見到自己現在的狀況,顯然有些恐慌, “啊啊啊!!!我這是在哪兒?我怎麼啦?!” 男子嘴裡發出的慘叫聲堪比馬嘯驢啼,如果陳玄度的雙手沒問題的話,肯定就用來堵耳朵了。 聽到這聲音,歐陽小薊也皺起了眉頭。她還沒說話,精瘦男人旁邊卻有人狠聲發出警告: “吵死了!給我閉嘴!” 被這麼一吼,男子即刻收了聲音,蜷縮起了身子。 男子相鄰的另一位也漸漸成型,那女子穿戴得倒是非常完整。她綁著低矮的馬尾,身上是一套紅白相間的運動服。 這女子環視了一圈屋子,又欠身瞥了一眼下方的一乾人等,冷漠地質問: “誰讓你們幫我的?!” “不救你,後果怎麼樣你心裡清楚。” 貳髦隨意地強調了一下,那女子低頭瞧見貳髦這種違反常理的存在卻絲毫不驚訝,她高傲地抬起下巴, “我不需要別人施舍?” 隨後女子的目光變得空洞, “切,現在這世道,我寧願......” “看起來,穀姑娘你不太著急,那我們先解決他的事情。吳迪。” 歐陽小薊將目光轉向“穀姑娘”旁邊的精瘦男子。那男子還是縮成一團,對別人的呼喚毫無反應。 見狀,貳髦冷笑著補充: “嗬嗬,你還是喜歡別人叫你深淵之眼?”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聽到這個綽號,名為“吳迪”的精瘦男子終於恢復了點理智,不過他的語調還是時常冒出些歇斯底裡的破音, “你們究竟是誰,想把我怎麼樣?” “很簡單,就是等價交換啊。” 歐陽小薊扭動了一下脖子,又費勁地抬起腦袋,認真解釋道: “吳迪,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是和我們簽訂一個契約。我們幫你復原身體,你幫我們做事,具體做什麼,我們說了算。” “嗯,” 精瘦男子的虛影似乎抿了抿嘴唇,試探性詢問: “那第二個選擇是什麼?” “超度你。” “額?” “超度挺好的。” 旁邊的“穀姑娘”忽然插話,“吳迪”不解地發問: “什麼意思?” “穀姑娘”兩眼繼續放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不知看向何方,聲音幽然仿佛在吟唱一段戲曲的腔調: “我聽說超度的意思就是,送你去往極樂之地,從此自由放飛自我,不再為凡塵俗事而煩惱。” “也不完全是。” 歐陽小薊抬起臉打斷補充, “他的身體,我們還是要回收的。” 不知什麼時候,貳髦的麵前出現了兩具人體。見到其中一具,“穀姑娘”失神的眼睛忽然恢復些焦點, “什麼,你有‘容壺灋輪’?” 躺在屋子過道地板上的這一男一女長得同懸浮在房間頂部的兩位魂靈別無二般。“穀姑娘”直勾勾盯著地麵上的那個自己看,表情有些驚訝。 對“穀姑娘”嘴裡蹦出的新名詞,歐陽小薊沒有肯定也沒否認,而是默然上前給貳髦幫忙。 “難道說,這裡就是?” “穀姑娘”隨即又想到了什麼,眼神四下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陳玄度的腦袋跟著一起轉動,可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什麼門道,這裡和他以往找租屋時見過的一室一廳老破小沒什麼區別。 “聽說,我們會裡總共才有兩個,關家對外說也隻有一個,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穀姑娘”的音調逐步拔高,越發不予置信, “你到底是什麼人!” 再仔細打量了一番歐陽小薊的裝扮,當見到女孩頭頂上標誌性的發帶結扣,“穀姑娘”終於有所頓悟, “怎麼,你是發帶女?!” (開始新卷-天書“太虛”。運氣好,隔天更;寫不動就一周更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