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體育場館改造成的“密室逃脫”的場地裡麵居然別有洞天,陸修言看著滿目舊時代氣息濃鬱的街道,感覺異常新奇。 他望著馬路對麵的三四層的小洋房發愣,剛想開口詢問,卻被倪景恒單手捂住了口鼻。 很快,不遠處閃現出兩道人影。 陸修言認出那正是特察局的兩位警員,一位姓程,一位姓孫。 那二人聊著公事急匆匆從倪陸附近經過卻渾然不知,隨後消失在原先進來的那道門裡。 倪景恒快步上前,拿出黑色薄板迅速切換門上的機關。 “哈哈哈哈哈,這就是算計我的下場!” 隨後,倪景恒將眼光轉向陸修言這裡,似乎在暗示剛才那話也是對陸修言說的。 ‘誰算計你了?’ 陸修言心裡腹誹道。 他現在後悔接了倪玢的這項委托,更後悔發消息到群裡告訴做任務的兄弟們自己被目標人物給劫持了, ‘多大點事,你們兄妹兩個人不能當麵說清楚,非要拉我們下水......’ 不過好在從半小時前,自己的手機就被倪景恒拿走並且關了機。 ‘找不到我也算是好事。’ 陸修言自認為憑著和大舅哥這麼多年的關係,應該可以把事情解決,哪怕解決不了,至少自己可以出去傳個話讓倪玢別再追著不放。 此刻,就算見到倪景恒算計成功都市警衛的得逞笑容,以及笑容瞬間變為了陰鷙的表情,陸修言還是沒什麼實感。 “大舅哥,我有點糊塗了。” 陸修言的眼睛盯著那雙上翹的秀目。 這秀目和倪玢的很像。 不同的是,倪玢的眼神總是帶著些過份自信的假自信,而倪景恒眼裡的篤定卻是發自內心的。 倪景恒質問道: “你果然和關家的走狗有關係。小言子你膽子肥了,之前自立門戶,現在還想造反!” “何來造反之說?” 陸修言繼續盯著對方的眼睛,真誠發問: “大舅哥,弄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被對方這麼掐著脖子,陸修言不曾感到任何不適,料想倪景恒並不是想致他於死地,隻是打算威嚇一下讓他聽話而已。 很快,纖長有力的手指從他的脖子上慢慢鬆開。 陸修言心中輕笑一聲,抬手理了理領口,提議道: “如果你想瞞著倪玢做什麼,讓倪伯去提點一下不是更合適些?” 陸修言心裡的實話是,現在又把都市警衛搞到奇怪的地方,這不是把事情往不可收拾的方向鬧嘛?何必呢?大舅哥,你這聰明的腦袋什麼時候變笨了。 倪景恒望著陸修言的臉,眼神不斷上移,皺眉凝視了那個方向幾秒,才重新看向陸修言的眼睛,說道: “你是真天真還是裝天真!” “我哪裡天真了?!” “哼!” 從鼻子裡吐出一絲鼻息後,倪景恒轉過頭,自顧自朝著那條大馬路走去。 邊走,倪景恒邊說, “要不是你那個‘陸超聯盟’表麵上看起來像是在替三公會向老關家示好,你以為上麵的叔伯們會讓你這麼胡來?” “欸,大舅哥,你在打擊人方麵還真是......一句話就能說得我心裡老難受了,嗬嗬。” 陸修言自嘲地笑著,跟隨倪景恒往前走。 不知何時,這條空蕩蕩的大馬路上出現了一些深色的影子。 乍看之下,這些影子稍有人形,卻看不清五官,四肢也很模糊。 “三公會和老關家之間的拉鋸戰,到頭來,我們這些小輩都是犧牲品。” 倪景恒走在前頭沒看見這一幕,兀自在那裡感慨發言。 隻是大舅哥的悵然完全沒有引起陸修言的關注,此刻,陸修言被路邊一個攤位旁的一道鐵灰的細小身影所吸引,將臉緩緩湊近過去。 那身影似乎在陸修言耳邊耳語了幾句,接著起身,轉向旁邊的小弄堂。 “我隻是想在背鍋的那天到來之前,讓自己強過叔伯們,為我們這些小輩們爭取一點回轉的餘地。” 倪景恒說得情真意切,可惜,此時陸修言已經朝著小弄堂深處而行,對他的感慨置若罔聞。 在陸修言眼中,仿佛間,這條小巷恢復了往日的煙火氣息,路邊臨街的商家紛紛打開了半扇窗戶,或是呆坐其間,翹首以盼顧客上門;或是開始整理櫃臺裡的貨物。 越靠近,那道鐵灰色的細小身影也越發清晰可辨。 眼前的模糊身影漸漸變為了一位腳步蹣跚的老年女子,穿著舊時代氣息濃烈的短褂長裙,腦後盤著發髻。 陸修言看不清對方的麵目,隻見到那女人朝他揮動起一隻手,好像在召喚陸修言過去。 “嗯?” 看樣子,那人想和他說悄悄話。 陸修言又上前一步,他和那女人不知怎麼就撞在了一起。 在碰到對方腦袋的一瞬間,陸修言腦中忽然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記憶。 他坐在一張不怎麼舒適的床榻邊上,抬起頭,麵前屋裡的陳設也相當簡陋。 陸修言站起身,忽然胸口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感覺讓他十分難受。 他伸出右手來捂住左胸,這才發現這段回憶並非是自己的。 原因很簡單,他是男的,而這幅軀體卻是有胸的。 此時,左胸內仿佛是有一團火在灼燒,又痛又癢,就像即將爆炸的炸彈。 ‘誒?怎麼回事?’ 接著,眼前一陣恍惚,陸修言的記憶跳轉到其他地點。 那是在河邊,一棵大樹背後。 他站在那裡,手指戳著黏濕的樹皮,將那裡摳出了一個淺淺的洞來。 隻聽在大樹的另一邊,背對坐著三四個女人。 女人們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你們說杜來婆這麼大歲數了,怎麼胸脯越來越挺了?” “肯定背著家裡的男人出去胡搞了。” “就依那幅樣子也能勾搭到野男人的?” “講不定就是村口的拐子李木匠。” “吾看,絕配的。”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女人們的笑聲相當刺耳,那笑聲宛如從幾隻嘈雜的怪鳥嘴裡發出的。 陸修言眼看著摳樹皮的手指收了回來,指尖上麵混雜著紅色血跡與黃綠的植物汁液。整隻手再次抓向左邊的胸口上方,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很是詭譎難受。 嘲笑了半晌,女人們談論起別的話題來。 “想起來了,你們最近少往隔壁村的池塘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為啥啦?” “這幾天,河裡都是浮屍。” “噢喲,哪能搞得?” “我小兒子去遊泳,遊著遊著就碰到兩個,他嚇得往岸上逃,結果一抬頭,正好看到一個河邊樹上還吊死一個,晦氣死了。我讓他不許去了。” “哦,是伐?” “聽說近期隔壁村裡,自殺的人很多啊。” “對啊對啊,前幾天隔壁村的村花那個小姑娘也自殺了。” “聽說,也是上吊死的,舌頭拖得老長,把收屍的小夥子嚇了一大跳。” “是呀,再好看的人,死了麼就不會好看了。” “磚窯廠不需要那麼多人了,很多人都找不到活乾,鍋都揭不開了。” “還好,我們這裡還有航運的生意可以接接。” “哎呀,那麼他們隔壁都沒活了,會來和我們這裡搶生意伐啦?” “我覺得是遲早的事。” “要死了,那可怎麼辦吶?” “這世道,有一天混一天,要是哪天混不下去了,就隔壁池塘一跳麼就完事了。” “做啥啦,沒事咒自己乾嘛?” “是呀,呸呸呸,不要討論這種事情了。” 這時候,陸修言感覺自己的腳跨出一步,這動靜驚擾到了麵前幾個打扮粗鄙的鄉村婦人。 這些女人回過頭來看,眼中帶著訕訕以及鄙夷的神情。 陸修言隻聽有個蒼老的聲音從自己喉嚨裡發出來: “我也想死,你們還有什麼好法子嗎,沒有?” (隨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