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茨老葉的前半生是如何度過的,我們不得而知。但現在他的病情越來越重,很多的時光都是臥床在家。 樂隊在一如既往地排練著,可是大家都發覺事情有點兒不對勁。我依舊守口如瓶,替老葉保守著這個秘密。 今天是禮拜天,放假休息。 兩個小丫頭結伴去逛西單,家裡剩下的全是清一色的老爺們。歡有病拉上老葉兩人躲在屋裡看球賽,激動地吶喊連天。我一向對觀賽之類的事情不太感冒。無聊中,想去睡個午覺卻又不得安生。屋子裡麵,爺倆是又拍巴掌又跺腳,一陣排山倒海好像發了地震。 無奈之下,我卷起張破涼席來到院子裡,小健將屁顛屁顛地跟在身後。涼席剛鋪好,他搶先上去打了個滾。 忘記說明,小家夥已經很少和我們在一起廝混了。自從上次在籃球場上,一場別開生麵的個人演唱會開完,回家以後直接被父母送進了幼兒園,並且是強行送入。 在無數次哭鬧和掙紮之後,小家夥最終選擇了屈服。 現在他完全習慣了幼兒園的生活,並且是樂在其中。在離開我們以後,漸漸又結交到許多新的朋友。 每逢周末,就遛回來探親。他會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和小夥伴們之間發生的新鮮事兒:今天,誰搶走了他的蠟筆;明天,他又偷來了誰的橡皮。 一杯濃茶半盒煙,小樹底下躲清閑。 很享受眼前的這種生活,但小健將拿根兒樹枝蹲在旁邊,對著我一通亂戳就不那麼舒服了。 “喂,你想乾嘛?要是敢打擾我睡覺,小心挨揍!” “別亂動!好好躺著,給你看病呢。”小家夥賣力地掰著一根樹杈,模仿醫生打針時的動作。 我不由樂了:“哥們,你這是讀的幼兒園還是醫學院?” 他也樂了:“哥們,你這是得了狂犬病還是闌尾炎?” “隨便嘍,您瞧著辦吧!隻要別弄疼我,不然就等著你屁股開花。” “好嘞!先來上一針麻藥,您就安心睡吧……。” 小健將好一陣忙活,在我的麻醉時效還沒過去,又果斷放棄了治療。冒牌醫生變成了小狗,圍著涼席爬來爬去,扯尾巴撒歡。迷迷糊糊快要睡著了,忽然感覺周圍變得安靜起來。我以為他離開了,就偷偷瞄了一眼。 好家夥!小兔崽子穿著開襠褲,緩緩抬起了一條腿,在模仿小狗給地盤標記號。 “你丫要敢尿我身上,把你小弟弟給剪下來當皮筋!” “沒有,我剛才是想給你做人工呼吸。” “做你哥的大尾巴!你今天刷牙了嗎?” “哈哈,哈哈……。” 我們倆滾在一起互相嬉鬧,院子的鐵門突然被推開了。 “你找誰?”小健將非常警覺,一個骨碌翻身起來。 “請問,葉老師住在這裡嗎?” 刺鼻的胭脂味兒,閉上眼睛也能猜出來。是羅瑤晴!這個難纏的老妖精,她是怎麼摸到這兒的? “找我們老師乾嘛?偏不湊巧,他今天出門了。” “瞧你說的!那也是我的老師呀?學生過來看看老師,難道不應該嗎?” 真人不上相,化妝見分曉。 今天出門前,老妖精肯定是精心鼓搗了一番。臉上的濃妝,沒三個鐘頭絕收拾不完。她說話的這功夫,我實在看不透厚厚的粉底下麵,究竟藏了一張怎樣的臉。 “這是誰家的小寶貝呀?長得真可愛。”她作秀一樣摸了摸小健將的腦瓜,把小家夥嚇得直往後躲。 “我兒子。” “還真沒看出來呀!這麼年紀輕輕的,你就成家啦?” 羅瑤晴拎來了兩大包禮物,顯得分量十足。她一邊挑逗小健將,一邊拆開禮包往外掏零食。 “那是啊!兒子,快叫奶奶。” “奶奶。” 眼瞅著送到嘴邊的糖果,小健將饞的口水都要流到地上,小嗓門扯的脆甜。這個稱謂可把老妖精給氣壞嘍,她直接把帶來的禮物甩到腳下,任由小家夥在一旁亂翻。 雙手叉腰,羅瑤晴橫眉豎眼冷笑道:“我可沒那麼好福氣!姐還不想嫁人,也攤不上這麼可愛的孫子。” 第一回合,我敗下陣來。因為輕敵,被老妖精輕鬆打敗。 “不跟你小子囉嗦啦!我來找葉老師,他到底在不在家?” “不在,我騙你乾嘛?” “真不在?那好,我等他回來。” “今天他好像不回來啦,您還是請回吧。對了,你是怎麼知道老葉住在這兒的?” 我編起瞎話來自然而然,就算被老葉知道了,他也不會怪罪。這麼多年的冤家,老家夥應該是不會出來與她相見的。 “想知道嗎?偏不告訴你!”找人她在行,氣人她更在行。 但有我在院子裡把門,老妖精休想往前多邁一步。這時屋裡正傳出廣告聲,是球賽的中場休息,爺倆在裡麵很安分。羅瑤晴就這麼杵在院子中央,她開始變得有些煩躁。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算啦,姐要走了。回頭請轉告葉老師,我今天來看他了……。” 老妖精打算離開。她不想在我這個油鹽不進的家夥身上,浪費掉過多時間。 “慢走,不送!” 扳回一局。我開心地沖她擺了擺手,小健將也不適時宜地拋了個飛吻出來。 “羅瑤晴,你站住。” 布魯茨悄悄站在我身後,神情異常平靜。他喊住了已經轉身的羅瑤晴,並把她請進了客廳。 破涼席上,三個家夥擠在一起發呆。 歡有病被趕了出來,忍痛告別了心愛的球賽。不管老妖精帶來的禮物有毒沒毒,大夥兒一個勁往嘴裡猛塞,嚼起來感覺很開心。相比球賽,還是美味的零食更可口一些。 布魯茨和老妖精鎖在屋子裡,也不知是在談些什麼見不得人勾當。我們豎起耳朵想偷聽,可無奈牙齒一直在“嘎嘣、嘎嘣”咀嚼,一句悄悄話兒也聽不到。 私語,很快演變成爭吵。 當把禮物全給吃光的時候,正趕上羅瑤晴氣呼呼地摔門而出。怕她翻臉再讓我們賠錢,我忙拉上小哥倆,在樹後麵躲藏了起來。 “你就好好保留著那堆破爛吧,一直把它們留進棺材裡!”狠毒的女人說罷,便揚長而去。 後來,隻聽到老葉躲在屋裡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再後來,我們又一起看了球賽下半場的實況轉播。 關於那天下午發生的一切,誰也沒有再提起過。但我猜得出來,兩個人的交情遠比這幫徒弟們要復雜。 很有可能源於上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