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山回來,布魯茨一頭紮進了重癥監護室。 醫生說,出現昏迷的癥狀雖然是早晚的事情,但這也和布魯茨強撐著一口氣去遊香山不無關係。他太虛弱了,已經虛弱到不能再承受一絲重量,身體裡有多個器官開始出現衰竭……。 為了這件事情,夏沫沫心裡一直在怨恨我,她認為是我的建議害了布魯茨。我也一直在深深自責,內心充滿了懊悔。卻隻能默默守護在病房外,不停地祈禱會有奇跡出現。 等布魯茨的生命體征平穩以後,被轉進了普通病房。我們自覺的分成兩班:女孩們在白天裡照顧,我和歡有病則負責晚上。竹席、被褥、枕頭,從家裡翻出來統統都搬進了醫院。病房外麵的走廊上,大家輪流打起地鋪。 從那天開始,四個人誰也沒有離開過醫院半步。 一個禮拜過去了,老葉的狀況仍舊沒有好轉。這期間,他有幾次睜開了眼睛,卻隻是茫然地望向天花板,什麼也不肯說。過不了多久,便又會昏睡過去。 醫生告訴我們,這種間歇性睜眼的舉動,隻是老葉潛意識裡的條件反射,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蘇醒。他對外界的感知已經非常模糊,現在進行手術已經完全沒有了意義。至於能挺多久,要取決於他內心裡的求生欲望。 離去是早晚的事情,我們幾個要做好思想準備了。 “你說……咱、咱們老師……他到底得了什麼病?”歡有病一覺醒來,劈頭蓋臉地問了一句。 “哥們,你睡癔癥了吧?”我困得要命,也懶得理他。 傻小子一個骨碌從地鋪上爬起來。他兩眼通紅布滿了血絲,頭發蓬亂一動不動死盯著我。乍一看,好像是一隻從稀樹草原上來的雄獅。 “快說呀!” “說什麼?你瘋了吧!”我無奈地睜開眼,嘴巴裡開始胡編亂造,“布魯茨和你得了一樣的病。隻不過,你小時候被治好啦。他沒治,把時間都給耽誤了。” “那還能治好嗎?” “嗯,但願吧。” “我、我聽醫生說,是他器官不行了……不、不是現在可以換器官嗎?” “你傻呀?是腦子有病!你肯把自己的腦子換給他? “你、你腦子才有病!”歡有病立馬和我急眼,大概是把話兒給聽混淆了。 “得!是我有病。這回,你滿意了吧?” “要是能換……我、我真想換給他。”歡有病喃喃自語道,似乎在暗下決心。 “隻可惜啊,你救不了他。”我用眼睛瞟他,故意說著風涼話。 “為什麼?” “為什麼!你拿什麼跟他換?你壓根兒就沒有腦子……。” “你胡說!” 臭小子像發瘋一樣朝我撲了過來。他騎在我身上,雙手使勁卡住我的脖子,怒吼道:“你敢再說一遍!” 本能的反應下,我沖他的肚子猛踹了一腳。歡有病沒做防備,四肢離地被踹到了走廊上,滑出三米開外。 “跟你拚啦!”他又一次反撲過來,像頭怒不可遏的野獸。 我們扭打在一起,拚命攻擊著對方不算致命的部位。下手一點兒也不留情,每一次都是用盡全力,互相發泄著無處容身的憤怒。這憤怒,更像是來至對布魯茨深深的擔心和不舍的留戀。 有好些話,堵在心裡卻沒辦法表達,這種感覺讓人難受極了。現在好啦,可以用拳頭來代替傾訴。你一拳我一腳,疼並痛快著。一直打到被病人家屬拉開,我們誰也不服誰。 住院部,護士值班室。我和歡有病並肩站著,大眼瞪小眼去聆聽護士長的一通訓斥。 “你說你們倆多大的人啦!怎麼還跑到醫院裡來打架?我馬上通知醫院的警務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們兩個都好好反省一下吧!” “別、別,阿姨……我、我們鬧著玩。”歡有病嚇得急忙申辯。他耷拉下腦袋,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和之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鬧著玩?有你們這麼鬧的嗎?年紀輕輕,下手沒個輕重!打出毛病來,想後悔都來不及。”護士長拎起桌上的電話,順勢便要撥號。 “真、真的……不敢了,以後再、再也不敢了……。” “有什麼問題就好好說,你們不能去打架!這不是解決矛盾的方法,也違反了醫院的規章製度。”提燈天使,口吻不再那麼嚴厲。 “求求你……千萬、千萬別趕我們……。” 歡有病一直結結巴巴不停地道歉,我在旁邊偷偷打量著護士長的麵部表情。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和藹的目光裡充滿憐惜,手中的電話也隻是在裝裝樣子,並沒有撥打出號碼。 輕輕走上前去,我坦承所犯下的錯誤:“您批評的對,我們確實不該那麼胡鬧。這麼做不光是驚擾了別人,也傷害到了自己。我們願意為自己的過失接受懲罰……。” 慈愛的護士長接來兩杯水,輕輕地遞到了我們麵前。她好心勸說道:“這麼多天了,看你們幾個孩子一直睡在這兒,真讓人心疼。快回家去休息一下,都熬在這裡人會被拖垮的。” 麵對善意的提醒,我們很感激卻不能聽從。熬在這裡,人會拖垮。可回家休息,心就會瘋掉……。 “你倆在這兒磨嘰什麼呢!快回病房去,老師醒啦!”夏沫沫一陣瘋跑過來,朝我們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