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珍珠白(1 / 1)

“咚!咚!咚!”   大清早去敲鄰居家的門,我也有些呲牙。沒辦法,誰讓小院裡還躺著我的鞋呢。   “咚!咚!咚!”我繼續敲。   “有人嗎?真對不住,我的鞋昨晚上掉在你家院裡啦……。”   無人應答。   不會那麼倒黴吧!難不成這家沒人?當我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門被打開了。   房主是一個很有特點的鄰居。   他頭發花白,麵容消瘦。在歲月的侵蝕下,臉上已刻滿皺紋。眼神雖犀利,卻流露濃濃的出憂鬱。走路時顫巍巍地弓著腰,一步一挪很是緩慢。我打量不出他實際的年齡,一時不知該怎麼稱呼才好。   “嗯,大爺……昨晚上,我的皮鞋掉在你家小院了。不好意思,打擾了您休息……。”   他疑惑地抬起頭,似乎並不打算讓我進門。可我無論如何都要拿回鞋來,總不能讓人光著腳丫上街吧。   一時間,雙方僵持不下。   忽聽“轟”的一聲響,院子裡像是又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我趁機搶在老頭前麵,一道煙似的跑過去看個究竟。   嘿!這回掉下來的是一把破吉他。不用說,那正是歡有病的心愛之物,琴恰好砸在院子裡的一堆塑料布上。看情形,傷勢不重。   “太不象話了!我說你們倆乾嘛呢?夏沫沫,你們家的陽臺是不是漏了一個大洞?昨天扔鞋,今天掉吉他,明天是不是該把冰箱、彩電都給漏下來了啦……。”怕老頭精神上受刺激,我趕緊充當好人。   “別揀,琴不要了。”窗臺上,歡有病伸出半個腦袋。   “為什麼?”   “別問,揀了你就是孫子!”   得,給錢都不揀了。我隻拿回了屬於自己的大皮鞋。從南走到北,它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   剛回屋,就瞧見兄妹倆正鬧別扭呢。兩個人都背向對方,誰也不肯搭理誰。遠遠看上去,像極了動畫片裡的“沒頭腦”和“不高興”。花了好半天功夫,我才搞清楚他倆賭氣的原因。   是關於昨晚做的調整:夏沫沫改為彈琴,歡有病負責打鼓。   大清早,傻小子剛睜開眼就癡情一片,興沖沖地跑去獻出愛琴。哪料想,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麵對那把臟兮兮的破吉他,千金大小姐壓根兒就沒瞧上眼。   該輪到我們的鼓手騎虎難下了。他一番軟磨硬泡後,眼瞅著達不到預期的效果。一賭氣,便把心愛的吉他直接給扔到了樓下。   “才多大點的事呀?你們就那麼喜歡亂發脾氣?”我感到好氣又好笑。   有這股勁頭來較真,倒不如用在練習樂器上。   “我說過。要想組樂隊,會經歷很多的風浪,極難堅持下來。如果遇到一點小挫折,就挺不過去了。那咱們乾脆放棄吧!樂隊,趁早還是別組啦……。”   空氣沉悶,沒人表示同意。   我說的全是肺腑之言。以前在老家組過樂隊,但是失敗了。我不想老是這麼一路的敗下去。我想勝利,做夢都想勝利。   就算是夭折,那也要先哭出聲來再死。   “我的話,你們能聽進去嗎?請別騙我……。”看著我嚴肅的表情,倆個人同時點頭。   “組樂隊,不是靠你個人有多優秀,技術有多好。靠得是團隊之間默契的配合,所以必須要先學會包容。”   包容二字,說起來容易,要做到很難。對越是親近的人,包容越發顯得珍貴。   揣上錢,大家直奔護國寺。   整條街都是樂器店,我拉著兩個蠢貨專往裝修差的小店裡鉆。他們也真夠白癡的,什麼都不懂。在來的路上,一直給他們灌輸相關的樂器知識,以及各種樂器品牌的檔次。當然,有很多內容我也是一知半解,全靠道聽途說。   但並不妨礙我的臨場發揮。   “架子鼓,咱們得選珍珠的。檔次太低了毀手,對以後技術提高影響太大……電貝司,咱們就先放低點兒要求,兜裡的錢就在那兒擺著呢,不可能麵麵俱到。買芬達吧,入門級的應該過不了兩千……電吉他,就不買啦。回頭給我媽打個電話,讓她把老家的琴寄過來就行……。”   一路上,大話連篇。在他們二人眼裡,我儼然成了傳道授業的恩師。不停地告誡他們千萬別多嘴,一切行動全由我來。   選好一家店,我隨手指了套鼓先探探口風。   “老板,這鼓多少錢?”   “六千六。”精明的胖老板笑臉相迎。   “多少?”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P、E、A、R、L這是什麼牌子的?看做工,和津寶的鼓也差不多呀。”   拚了拚鼓上的標簽,我試圖砍價:“別以為我們不懂行!就是一套珍珠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也到不了您說的這個價格……。”   胖老板的笑容頓時有些尷尬:“津寶哇,我這兒也有。那鼓便宜,就剛才的價格打上一個對折,還能再讓給你們一點兒小優惠……。”   “我們不要津寶。珍珠鼓,您這兒有嗎?是什麼價錢……。”再三追問下,終於吃到了苦頭。   “哥們,剛才你挑的那套就是珍珠,PEARL。”胖老板小聲地講給我聽,但還是鉆進了兩個白癡的耳朵裡。   天吶!真是沒臉再活在這世上嘍。   懊悔呀!當初上學的時候,為什麼不去認認真真地聽幾節英語課呢?   一世英名,全毀在了今天。   “逞什麼能啊?P、E、A、R、L,PEARL!這是什麼鼓啊?珍珠鼓,您這兒有嗎?”   夏沫沫大半天沒撈到說話,現在她不停模仿著我的語氣,使勁去踩我露出來的那根兒尾巴。被嘲諷的滋味,讓人難受極了!像寒冬天裡,被一桶桶冰水澆了個裡外通透。   這個失誤,令我在以後的許多天,都不能站在同一個高度去和夏沫沫講話了。   樂器,終於買了回來。   貝司是國產的依班娜,帶音箱外加綜合效果器總共是兩千五,津寶的五節鼓花了一千六,顏色被故意選成了珍珠白。   “珍珠白”:可以當成紀念,也可以用來挖苦。   回家的時候,所有的積蓄餘計:五十元整。樓下小賣部裡買來兩箱方便麵,充當一周內的口糧。   我們的樂隊在匆忙之中,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