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返校的日子。 吃過午飯,兄妹倆要回學校一趟。他們讀的是高職,今年是最後一年。學校裡管得鬆,基本上屬於沒課狀態,把學生們遣返於家中,美其名曰“實習”。返校隻是走個過場,下午就能回來。 我打算回一趟土井。 工作估計是乾不成了,可總要給人家一個交代。舍身偷錢回來的“小功臣”是個麻煩,他和我們玩上了癮不肯回家。照看小功臣這個光榮的任務,最後便輪到了我頭上。 “好好聽大哥哥的話。要是表現好啦,姐姐回來給你買棒棒糖。”下樓時,夏沫沫許下諾言。 打從西二旗一跑出來,歡笑就如同打開了牢門的籠中鳥兒,興奮、活潑、沒有一刻是安靜的。 租房的院子裡,房東家的小孩正獨自玩著遊戲。夫妻倆在門外臨街的位置開了間裁縫鋪,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也沒工夫照顧孩子。 “笑笑,你在這裡跟小弟弟玩一會兒。哥哥出門去辦些事情,很快就回來。” 笑笑遇到新朋友,高興地沖我點了點頭。 “隻能在院子裡玩,千萬別亂跑!”關上大門,我往花場的方向走去。 李老伯經營花場已有數年。老人家宅心仁厚,對我就像是對自家養的花兒一樣。 “有幾天沒見嘍!你小子又去哪兒殺熟了?”老伯笑瞇瞇地問。 “大爺,真是對不住。我以後……不能來您這裡幫忙了。”低著頭,我像個犯了錯的小孩。 “哦,那沒關係。年輕人嘛,總要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成不變。把日子過得充實就行……。” “以後有時間,我會再來看您的。謝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真是哪天忙不過來了,您提前給捎個口信,算我義務勞動……。” “行呀!以後想幫忙了就隨時來,我這兒給你留著位置呢。”李老伯說著又掏出幾張鈔票,“收著吧,算是你這段時間的工資。” 錢,是萬萬不能拿的。 來這裡不是為了錢,隻想做好交接。就我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臭毛病,不被痛罵一番已算是優待了。沒臉再呆下去,準備拔腿走人,可老爺子死活也不同意,錢被硬塞進了口袋。羞愧之餘,被感動的不知該如何表示。 從花場裡退出來,我摸了摸鼓囊的口袋,不由搖頭苦笑。心裡牽掛著小家夥,買了些汽水和棉花糖就匆忙往家趕。 剛踏進院門,便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驚呆了。 歡笑正跨馬揮鞭,騎在房東家小少爺的身上,他不停地比劃著沖鋒、廝殺的動作。小少爺今年剛滿三歲,哪兒經得起這般重量?幸好還沒哭,隻是趴在地上像小豬崽一樣哼哼直叫。 “快下來!你丫作死呢?”我想笑卻裝作嚴肅。 瞧見糖果和飲料,兩個小家夥顛顛地跑了過來。這情形若是被他父母看到,指不定有多心疼。 擔心小少爺的安危,更擔心因為這種欺詐的遊戲而上漲了房租。 我板著麵孔教訓道:“笑笑,你的膽子也忒大了!他,你也敢當馬騎?” “他喜歡這樣。我當馬他騎不上去,往前一跑他就掉下來。” “知道他是誰嗎?知道他爸爸是誰嗎?” 笑笑搖了搖頭。 “你也不打聽打聽!十裡八鄉,有誰家小孩不害怕?他爸爸可是這一片人販子的首領,專門抓小孩!” 我捏住歡笑的小腮幫,隨口編起童話故事:“附近的小孩,從來不敢在他們家門前過,都打老遠繞著走。你可倒好,敢拿他的兒子當馬騎?” 笑笑害怕了,看得出來他想回家。 “算啦,今天他們家大人忙著進貨去了。你好好表現,我什麼都不說,咱們過一會就回家。” “我不想被他爸爸給賣嘍。”童話編得太過黑暗,笑笑不敢再呆下去了。 “賣不了!放心,有我呢。” 簡單安慰一番後,我忙著去收拾行李。因為最近要在夏沫沫家安營,租住的小屋也就很少再能回來。 院子裡靜悄悄的,兩個小家夥終於和睦相處了。眼看時間不早,我從屋裡探出腦袋:“別玩啦!笑笑,咱們該回家了。” “不,我還想再玩一會兒。” 歡笑玩的興起不肯離去。他仍然重復著剛才的遊戲,隻不過角色轉換,他變成了馬。一匹規規矩矩,溫順聽話的馬。我尋思,這應該是在將功補過。不走更好!趁機瞇上一會,起得太早我有些困倦了。 回籠覺,一直補到夏沫沫他們來。 “還睡呢?孩子都丟啦!” 迷迷糊糊,猛然聽到夏沫沫在耳邊叫喚,嚇得我一個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起身太快,眼前直冒星星。 靜下心一看,好著呢!一個沒也少。 “你瞎喊什麼!他們不是玩的挺好嗎?”我發泄著牢騷。莫名的責任感,在心頭油然而生。 “今天下午,我在花場裡領了幾百塊工資。晚上,咱們改善改善夥食?正好慶祝一下樂隊的成立。” 大家對提議都表示贊成。我們準備先去菜市場買些菜,之後由我親自操刀下廚。 踩上單車剛出院門,我就聞著氣氛不對:“什麼味兒?你們是不是有誰踩到狗屎啦?” 大家一齊看看腳底,歡笑沒看。 “剛才,我想上廁所來著。”他小聲嘀咕出一句。 “去了嗎?你沒拉到褲子裡吧?”我們關切地問。 “忘記了。” “什麼你就忘記了?拉沒拉自個不知道?”夏沫沫皺著眉頭,刻意保持了一下距離。 “有病,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扒他褲子!”我命令道。 “我不扒。” “你是他哥,你不扒誰扒?” “愛誰扒誰扒……反、反正我不扒。”歡有病態度堅決,鐵石心腸。 最後,我建議大家猜石頭、剪刀、布,輸的那個去扒。很遺憾,哥們今天沒在狀態。 “笑笑,聽話啊!把屁股露出來,要是沒拉在褲子裡,回頭獎勵你一根棒棒糖……。”強裝笑顏,我有點兒像反派裡的奸細。 “我不,我想回家!” 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肯。沒辦法,隻能趕起鴨子硬上架。 “沫沫,你們倆幫幫忙。我上啦……。” 三個人手忙腳亂,總算摁住了拚命掙紮的“嫌疑犯”。這陣勢,把他嚇得哇哇大哭。 哎呦!我把頭扭向一邊惡心的直想吐。 三個人又一齊撒手,笑笑被扔到了路邊。他像一隻流浪的小貓帶著滿身傷痕,在我們中間無助地抽泣。 “怎麼辦?那條褲衩上全是便便呀!”三個大活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誰也拿不定主意。 “乾脆,給他洗洗屁股。褲衩就不要了,直接穿衣服吧。”夏沫沫頭一個打破了僵局。 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啦。 來的路上,我們是歡聲笑語。回家的時候,卻隻聽到笑笑的一路嚎啕。從此以後,我將送給歡笑一個漂亮的雅稱:“小健將”。 這個大號,取至於那條被扔掉的小褲衩上的品牌商標。再後來,整個西二旗的街坊們全都叫他小健將了。 其中真正的含義,隻有我們幾個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