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來,走過去。 唐家嶺北站,我茫然地走下公交車。沿著那條熟悉的小路,朝土井的方向緩緩前行。如今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隻有腦海裡留下了關於美好的回憶。 為什麼會來這裡?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大概是僥幸的心理在作怪。閉上眼一直往前走,真希望睜開眼睛的時候,還能在小村口瞧見那些熟悉的身影。 依舊是那間小屋,門前嫩綠的小草剛剛發出芽來。我不好意思靠得太近,隨手點了支煙躲在樹後遠遠觀望,心裡默默祈禱或許奇跡真能出現……。 站了太久,腿開始發酸。我隻好蹲在地上,腳下全是被踩碎的煙頭。一陣微風吹過,煙頭們好像在手拉手的跳舞,同時又在嘲笑我那愚蠢而可憐的自卑。 碰巧,房東大姐剛從屋裡走了出來。怕她看到產生誤會,我拔腿想溜走。真倒黴!長時間一動不動的蹲姿,讓我下半身全麻痹啦。兩條腿的血液無法循環流暢,這是非典型的“半身不遂”。一時間,我站不起身來。 房東大姐瞧見我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是猛然一愣。緊跟著,她又喜出望外的喊道:“小夥子,你總算是來了啊!” “啊?我……我想、我想接著租……。” “可別提這幾天啦!你那幾個好朋友天天找過來,一直蹲到晚上才回家。跟你留下好些個字條,寫完就拴在門上。我那新房客還以為是收到了恐嚇信呢!”東大姐天生一副好嗓門,把我的話直接給蓋了過去。 “你說你老也不冒麵,還不把人給急死啦。” “我、我……前幾天生病了。”我指了指腦袋。 “要是再不冒麵,你的那幾個小朋友也非得急出病來不可!” “都是我不好,事先沒和他們打聲招呼……。” “鬧別扭了?” “沒有。” “不能夠啊!為什麼那個小夥子老是不停地唉聲嘆氣?我一招呼他們進屋,丫頭們就哭哭啼啼個沒完,眼睛都腫得跟那小胡桃似的,瞅著就讓人心疼。”大姐聊的起勁,連說帶比劃。 “嗯?丫頭們,有幾個呀?”我聽得一頭霧水。 “倆丫頭,一小夥兒,後邊還老愛跟個穿開襠褲的小不點兒。” “您能讓我看一眼他們留下的字條嗎?哎呦!先容我緩緩……。”我站不起身,隻好先以仰視的角度去懇求,感覺自己更像個犯了錯的小孩。雙腳和大地已經連為一體,似乎要生根發芽。 “等著啊,回屋給你拿去。”熱心腸的大姐掉頭就往家走。 我的意外來訪,顯然使她忘了剛才要出門的目的。稍等片刻,大姐又從屋裡跑出來,手裡拿著那些字條,順手還拎過來一個小馬紮。 “快坐下看吧。你這孩子呀,真讓人沒法說……。”好大姐善意地責備後,又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十多張紙條,一頁一頁翻在手裡。 歡有病寫了一張,被塗改多次。 大意是,時間緊迫讓我看信後抓緊歸隊,音樂的大業還等著我們去開創。他已經深刻教育了夏沫沫,使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大家都在等我回來……。 另有一張,上麵畫了個奇怪的小人兒。 估計是小健將的作品,因為我在他們家樓道裡,曾見過好多類似的塗鴉。紙的空白處,還寫有五個字:“你是大笨蛋”!帶有敵意的題詞,應該是夏沫沫幫忙添上去的。 餘下來,大多是沫沫寫的。 小丫頭口吻由強變弱:開始說我不可理喻,為一點小事兒就能吵得不可開交,要我立刻回去向她道歉;後來又改變了說辭,各打上五十大板,坦言大家都有錯,但不該去吵架要相互包容;最後一張是以懇求的語氣,檢討了自己並請求我原諒。 仔細回想那晚的場景,真的是太失態了。怎麼能和一個小女孩大吵大鬧?其實,根本不存在原諒與不原諒。恰恰相反,我一直在為自己的愚蠢和魯莽而深深自責。 那曉年竟也留下一封書信。 上麵的字跡清秀,遠比上次旅館裡匆忙寫下的強出很多。她埋怨我不夠朋友,一直也不去找她。女孩隻好主動出擊,苦苦守在西二旗的路邊。好不容易,遇到了出門買菜的夏沫沫,大家心平氣和坐了下來,一笑免掉恩仇。在信的末尾還威脅道,如果我再不出現,她就會找人取代我吉他手和主唱的位置。 看完這些字條,我慶幸自己來對了地方。一顆憋悶許久的心,如同打開牢籠的鳥兒直沖雲霄。 但願這一切還不算晚,大家都還在等我。 正當要起身的時候,屁股上卻重重挨了一腳。沒有防備,我冷不丁被直接踹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