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十五。 自從高瑜被捕後,曹靜這幾日一直睡得不太安穩。 前天,蕭清晏默不作聲的收走了她所有的通訊設備,孕期不宜看電子產品的借口有些老套。 至於真正的原因,她心裡再清楚不過。 不過是因為網上有關於億遠生物的言論上升到了他們的身上,他怕自己看了會難過。 但是已為人母的她又豈是流言蜚語所能擊垮的。 世人想要踐踏他們的尊嚴,摧垮他們的意誌,但她偏偏不要他們如願。 於是,這樣的想法支撐著她熬過了一日又一日。 她揉了揉腫脹且發澀的眼睛。 午夜的黑漆到臨近拂曉時的灰沉,她無數次在夜裡看了又看。 忽然,樓下傳來了急促的車聲,一輛輛車咆哮著沖入了院子,輪胎刺耳的摩擦聲,讓她無法忽視窗外的異常。 她用手撐在床上,借著綿軟又微薄的力氣堪堪支起這具臃腫的身體。 許是精神不濟的緣故,她步履虛浮地走向窗邊,微微撩起窗簾的一角。 隻見庭院內停了一輛軍用的大卡車和一輛規格上很像大人物才會乘坐的黑甲車。 駐紮在此地,終日裡四處巡邏的調查員已經在隊長的指揮下,有序的列隊站好。 他們挺拔的身形剛好麵對那輛黑甲車。 看起來就像是等待著領導的檢閱。 藏在窗簾後偷窺的曹靜嗅到了一縷不尋常的意味。 右眼皮也在此刻毫無預兆地亂跳起來。 她的心也咚咚響哥不停,右眼皮則也跟著添亂似的砰砰跳。 她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或許是因為嬰兒和母體本就有著奇妙的連接。 這會兒,竟連肚子裡的小家夥也開始鬧脾氣似地踹起了她的肚子。 小家夥踹得極其用力。 曹靜疼的屈起身子,但視線一秒也不敢離開那輛毫無動靜的黑甲車。 直覺告訴她: 那些人是奔著他們來的。 很快,那些調查員在執行完基礎命令的提神後,黑甲車終於有了反應。 前門利落的打開,一個看起來十分乾練的光頭男徑直朝後門處走去。 下一秒。 光頭男謙卑又熟練地拉開了後門,右手扣緊門鎖,左手則十分規矩地擋在車門的上方,就像生怕磕壞了坐在裡麵的玻璃人。 曹靜看得蹙起了眉。 就這樣又等了三五秒。 坐在後麵的人始終沒有露麵。 真是好大的威風。 曹靜也看過新聞中那些位高權重的部長們,也沒見他們下車還需要搞出這麼多的名堂。 對此,那位素未謀麵的大人物頓時惹得她厭惡起來。 但眼下難熬的不僅僅是曹靜,下麵那些站得規規矩矩的調查員們也是大氣不敢出一下,生怕哪裡做得不好再得罪了車裡的貴人。 終於,就在曹靜拉扯著窗簾的手臂,逐漸感到微微發麻時。 那位大人物才慢慢的從裡麵伸出了一隻腳。 熨燙得服服帖帖的褲子,讓曹靜有一瞬覺得坐在車裡或許是個模特假人。 但很快,這一怪異的想法便不攻自破了。 那隻踏出去的腳將將懸在了半空之中,繼而又毫無道理的收了回去。 光頭人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在大人物收回動作的一瞬間,他也心領神會地放下了一直服侍不動的手臂。 曹靜百思不得其解的回想著剛才的細節。 究竟是什麼讓他停下了剛才的動作呢? 眼前的快速的閃過大人物衣著的每一個細節,最後再到落腳的區域。 忽然,一個臟字慢慢的從她的心頭閃過。 看著足有四五日沒有打掃的庭院,再加上那幫囂張跋扈的調查員,吃喝住行也全部在院子裡解決,能乾凈就怪了。 她胸口頓時就像被人壓上了一塊重重的大石頭似的,憋悶的厲害。 這幫傲慢的家夥…… 也不看看是誰把這裡變成了這副模樣。 等待著檢閱的隊長麵上瞬間浮現出了局促又不安的表情,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 光頭男像是得了車裡人的命令,抬起右手做出了一個過來的動作。 平日裡拿鼻孔看人的隊長,此時乖巧的像是一隻哈巴狗,亦步亦趨的朝車門處跑去。 他彎下脊梁,恨不能將頭插進車裡去。 隻見他麵上的表情由憂轉喜,每隔上幾秒便會再次彎一彎那不值錢的背。 曹靜看得有些反胃。 她又將身子往前探了探。 但或許是他們交談的聲音過小,以至於她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 兩分鐘後。 在他們對話終止的下一秒,光頭人沒有任何的提示的關上了車門。 中途還險些夾了那位來不及反應的隊長。 直到黑甲車揚長而去,那位隊長才從卑躬屈膝的狀態中重新找回了做人的感覺。 他轉身麵向等待許久的調查員,大喝一聲:“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收隊!” 底下的調查員立馬發出愉悅的聲響,他們就地解散,開始收拾起有用的東西,而那些來不及帶走的生活垃圾,則直接扔在了院子裡。 至於打掃什麼的,他們才不會做呢。 意外發生的太快,以至於曹靜在聽完任務完成後愣了幾秒。 什麼意思? 難道老高要無罪釋放了? 但是除了那輛明顯是為調查員留下的大卡車外,她沒有看到其他的車輛。 那雙死死拽著窗簾的手無意識的往下沉了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窗簾因承受不住她拉扯的力量,發出了一陣沉悶的咯吱聲。 各種各樣的猜想在她的腦中一一蹦出。 她有心想下樓問個明白,但腿上就像是灌了鉛似的讓她動彈不得。 直到那些整裝待發的調查員一個接著一個跳上大卡車。 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跳出來通知他們發生了什麼。 忽然,她的心一沉。 幾乎是憑借著本能跌跌撞撞地往樓下跑去,中間還差點因為急火攻心從盤旋蜿蜒的樓梯上滾下來。 一股沒來由的心慌從她邁步的那一刻便重重地纏上了她的喉嚨。 她幾次需要病態似的大口喘氣才能保持著僅有的理智。 她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她隻知道現在的她有點害怕。 她一手死死地抓著樓梯的扶手,另一隻則托在明顯膨隆的肚子上。 “幺兒,不要怕,馬上就能見到爸爸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眼淚卻不爭氣的滾落了下來。 直到,她不顧腹部的疼痛推開了關閉了許久的大門。 “……有沒有人,能、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她的麵色極其的慘白,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虛汗。 這句窸窣平常的話卻像是花費了她所有的力氣一樣,差點讓她跌倒在地上。 但做為當家主母,要撐起一家脊梁的曹靜硬是挺直了腰板,不讓別人看出任何的破綻。 隻有她自己知道,等待的時間究竟有多麼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