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並不是結局(1 / 1)

無盡命輪 東南·坡 8355 字 8個月前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那小小的身影,用尚顯稚嫩的聲音,麵對著虛空中那一道散發著能烤乳豬的熾熱氣息的龐大的紫紅色命輪,承受著悟境法命的能壓死人的威壓。   大聲說,不!   少年沒有跪地求饒,沒有搖尾乞憐,更沒有躺下等死。   有的隻是不屈的倔犟,倔犟的不屈。   這一刻,   有人動容。   九黎想到了曾經那個天真的少女,總是一身白衣白裙,纏著那些對自己嗬護備至,疼愛有加,又尊敬莫名的老人們給自己講鬼故事,又慫又堅持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那時候,少女大概也是十歲吧。   畫麵一轉,少女來到了一座大殿前,麵對祖殿許下了鏗鏘誓言,那將是她一生的追求。   那時的少女是那麼的朝氣蓬勃,那麼的意氣風發。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身上的血債則是越來越多。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穿上了一身黑衣黑裙,黑紗蒙麵。   她開始變得越來越冷漠。   因為她的心也隨那些逝去的人一起逝去了。   因為或許隻有這樣,麵對生離死別,她才能不那麼傷心吧。   她以為她早就已經變的萬物不侵了,直到今天,看到眼前那道身影的所作所為。   若是僥天之幸,有朝一日麵對那個人,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如此刻的秋陽這般堅定,堅持呢?   九黎不知道。   洛玉珠知道,她堅持不住。   洛玉珠想到了自己的偶像,先祖洛天姝,想到了少時就立下的誌向,光復洛號,讓洛號的名字再度響徹茶馬古道,讓洛玉珠的名字如先祖那般百年不衰。   那時候,她大概也是十歲吧。   她曾經也以為自己一定可以堅持著自己的選擇。   然而,一年前的動蕩,讓她幾乎崩潰,而前幾天的變故,麵對眾叛親離,麵對至親至愛至敬之人的背刺,當他看到一個人沉淪於權力時會多麼絕情,無情。   她突然覺得,好累。   於是她離開了洛號。   丫鬟九兒不再指責,想到了自己自幼父母雙亡,十歲時被小姐撿到,五年前的一場變故卻又讓自己與小姐失散。   這些年來顛沛流離,甚至於淪落在風月場所,煙柳之地,雖然不曾失身於人,然而若不是前幾天,在這古道小城恰巧遇到自家小姐,她,又還能堅持多久呢?   那個時候的她,多少個夜晚,多麼的希望有個人能出現,站在她的麵前,替她遮擋一切。   神策也收起了嬉皮笑臉,那始終玩世不恭的臉上滿是嘲諷,算天算地,終究算不到人心,他有些質疑自己的理念了。   師傅說,順應天命。   於是師傅猶豫再三,胡子揪斷一大把,從野狗口中救下了被丟在野外的十歲的自己。   於是自己以順應天命立命。   可是,自己立的命真的是正確的嗎?   麵對命運,麵對命中注定。   人,   必須要順從嗎?   必須,要認嗎?   又是否可以如此刻那小小的身影,舉起稚嫩的拳頭,即便是麵對明知必輸必死的命中注定,仍然大聲說,不!?   有人動手。   秋名山,語梓卿,望著那小小的身影,倔犟,不屈,顫抖,那眼角不斷淌著的鮮血,那似乎下一刻就將崩裂的本源。   他們感覺自己的心好似在被一刀一刀,一寸一寸的剮著。   那是他們傾注一生,即使百轉千回,仍然無怨無悔的人兒。   他們寧願此時此刻秋陽承受的那一切十倍百倍的作用在自己的身上,去換得秋陽的片刻安寧。   然而,終究是奢望。   他們連替代的資格都沒有。   甚至,此刻的他們成了秋陽的累贅。   不約而同的,秋名山和語梓卿同時跳起,向著虛立半空的秋木攻擊而去,嘴裡同時高呼,“陽兒,快走!”   秋木,悟境法命九品。   秋名山,修境破命三品。   語梓卿,本來有修境修命六品的實力,因為生秋陽時難纏,境界滑落到了修境立命三品。   三境九命八十一品,一境一登天,一命一涅槃,一品一造化。   秋名山和語梓卿的修為差著秋木一境,好幾命,好多品呢!   毫不客氣的說,這兩個人加起來恐怕都比不上秋木的一根小手指頭。   秋名山和語梓卿不知道嗎?   他們當然知道。   然而知道又如何?   他們又怎麼甘心,怎麼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本源被奪卻無動於衷呢!   哪怕明知是死,他們也希望能為秋陽爭取哪怕萬一的生存機會。   有奇跡嗎?   褲襠著火,不會有!   秋名山二人話音未落已經被秋木一手一個,掐住了脖梗子,獰笑著看著秋陽。   秋木一言不發,就這麼靜靜的看著秋陽,看著秋陽掙紮,看著秋陽猶豫。   然而,如此行徑卻又比千言萬語還要惡毒!   殺人有什麼好玩的,折磨人才是最有趣的!   你爆啊!   你給我爆啊!   哈哈哈哈!   秋木仰天長笑,宣泄著自己的欲望。   此刻四下無人,秋木乾脆也不再裝大公大義了,本就不是什麼好人,裝起來還挺累的。   “秋陽,這是你的宿命!   你,逃不掉!”   “他奶奶的,什麼狗屁天命,老子看不下去了!”   神策站了出來,隨手扔掉了手中的折扇,一臉不爽,膩膩歪歪,周身光芒閃耀,好似銅錢模樣的命輪透體而出。   九黎站了出來,漆黑的命輪好似要吞天食地,右手晃動,天地間有鈴聲響起。   洛玉珠站了出來,剛剛凝聚不久的命輪顫顫巍巍,閃爍著明滅不定的紫色光芒。   丫鬟九兒也站了出來,小臉鄭重,小嘴微癟,紅色命輪如火焰般燃燒。   四人分站東西南北,神策在前,九黎,九兒分列左右,駱玉珠在後,如一個箭頭,很有默契的將秋陽護衛其中。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站出來,或許是不恥秋木所為,或許是活的累了,或許是一時沖動,或許是…   總之,他們站了出來,雖然明知沒有任何作用。   人,誰還沒有點血性啊!   麵對悟境法命的秋木,若說秋名山和語梓卿是螞蟻,那他們四人就是大一點的螞蟻。   “螻蟻!”   秋木一臉不屑,不過…   這樣才對嘛。   若是一點反抗都沒有,如同死人一般,平平淡淡的,那樣有什麼趣味。   殊不知,越掙紮才越能引起人的興趣,跌宕起伏,起起伏伏,七上八下才是王道。   折磨是什麼,折磨就是給你希望,然後再狠狠地揉碎!   “你們,一起上吧!”   秋木高高在上,淡淡開口,如同掌控著他人生死的神靈一般,逼樣十足。   “九錢卜天!”   神策陡然間扔出手中的幾枚銅錢,劃著奇異莫名的軌跡,向著秋木封印而去。   “永夜!”   九黎雙手合十,漆黑的光芒彌漫開來,似要吞噬一切。   “黑虎掏心!”   洛玉珠還未習得命輪法術,隻能用世俗武功推著命輪攻擊。   “龍吸術!”   九兒小嘴一撅,一道龍卷風在嘴裡形成,內蘊恐怖吸力,向著秋木延伸而去。   “嗬嗬,嗬嗬。”   秋木隨手扔掉秋名山和語梓卿二人,抬起一根手指頭,指尖有著一點紫色光芒凝聚。   “洞洞波。”   哦,不。   “紫陽!”   紫色光芒不斷漲大,終化為一輪紫陽,脫手而出,迎向四人。   轟!噗!   命輪碰撞,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音傳出。   神策四人倒飛而出,去的有多快,回去的就有多快,身在半空喋血無數,撞塌多少房屋,跌落,翻滾,停下時已是氣息奄奄,被無數碎石爛瓦掩埋。   就這?   秋木皺眉,略感掃興,早知道如此不經打,就輕點了。   不過看到自己出手的傑作,秋木也是忍不住的心中大悅,和一幫同境的悟境法命有什麼好打的,哪有虐菜來的爽!   拿著幾兩碎銀子,用的著拚什麼命啊!   秋木就喜歡看著一幫弱者在自己腳下匍匐,呻吟,掙紮,求饒…   以此來滿足他那扭曲的欲望,變態的生理需求!   “秋陽,獻出你的本源吧!”   “嗬!啊!”   秋陽剛才調動體內的先天命輪本源,想要將之破碎。   我的東西,我寧願毀了!   然而不想秋木如此無恥,以自己父母要挾,秋陽隻得硬生生的斷了自己碎本源的行為。   秋陽本就沒有修為,如此一番折騰,體內經脈已是寸寸碎裂,臟腑破碎,想要張口說話,卻是一嘴的血沫碎肉。   此時秋陽體內的先天命輪本源一經秋陽調動,早已失去控製,如同翻騰的巨龍,在秋陽體內纏繞,碰撞,廝殺,儼然將秋陽的體內當成了戰場。   “嗬嗬,天命本源的滋味不好受吧!”   秋木欣賞的看著秋陽的痛苦掙紮,緩緩開口。   “自古以來,先天命輪本源極限為九十九道,百道先天命輪亙古未有,世人稱之為天命本源。   世人皆以為擁有百道先天命輪者便是天命之子。   愚昧!無知!   天命本源又豈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承載的了的?   天命本源,非大氣運大福氣之人不可擁有!   秋陽,你,就是無福之人!   所以,我是在拯救你!”   秋木說完緩緩的從懷裡掏出一物,非金非木,非石非玉。   二祖令!   正如秋木若說,天命本源非一般之物之人所能承載。   他,也承載不了。   但是,他有二祖令。   二祖令倏一出現,就好似受到了指引,嗖的一下來到了秋陽頭頂正上方。   一道紫色光柱射出,正中秋陽頭頂百會穴,紫芒彌漫,如同一個燈罩,將秋陽罩在其中。   秋陽感覺到自己頭頂百會穴好像被撕開了,一陣陣的涼氣透體而入,然後自己體內那糾纏的先天命輪本源好像找到了宣泄口,爭先恐後的向著百會穴沖去。   然後,離體而去,被頭頂的二祖令吸納了進去。   秋名山嘶吼,語梓卿沉默,二人向著秋陽奔去,瘋狂的撞著籠罩秋陽的紫色光罩,撞到骨斷肉碎,鮮血淋淋。   “聒噪!”   秋木欣賞人的痛苦的時候,聽不得其他雜音,伸手一拂,紫芒閃過,將秋名山和語梓卿甩了出去。   這一下秋木是含怒出手,沒有絲毫留情,秋名山和語梓卿飛出去老遠,嘴裡汩汩汩的往外冒血。   一道,兩道,三道…   秋陽如此的清醒,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先天命輪本源一道又一道的離去。   隨著先天命輪本源被抽離,秋陽感受著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滴的流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很痛,又似乎一點都不痛…   百年壽命,眨眼間,已經消失殆盡…   十年,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五年,三年,一年…   秋名山用透著骨頭的斷臂,艱難的撐起身子,努力的抬著頭,雙目血紅,眼角淌著滾燙的鮮血,劃過雙頰,在下巴處匯集。   嘀嗒…嘀嗒…   一滴一滴滾落下來…   稍有動作就是鉆心的疼,刻骨的痛,即使如此,秋名山仍然慢慢的向著秋陽爬過去,不,挪過去。   “陽兒!”   秋名山嘶吼著,隻覺得胸中一股戾氣慢慢滋生,由小而大,由大而壯,由壯而巨…   先天命輪乃天地所賜,若是這也可以被隨意剝奪,那要這天地又有何用?   不如毀了這天,滅了這地!   秋陽母親語梓卿早就已經昏了過去,本就蒼白的臉頰越發蒼白,幾乎毫無血色。   嘴邊和地上的鮮血已經快要乾涸,嘴裡不斷往外咳著的鮮血不知何時也停了下來。   血,流乾了…   即使已經昏迷,語梓卿仍然保持著往秋陽方向爬動的姿勢,那雙溫柔的秋水雙瞳,似乎是不舍得閉上,縱然已經毫無神采,仍然望著秋陽的身影。   在那雙已經沒有神采的雙眸深處,有著一股黑,不,是暗,在滋生。   彌留之際,秋陽想到了那個少年,稚嫩的話音回蕩耳邊。   我要讓碎夜城名揚茶馬古道,終有一天要讓碎夜城更名為碎夜府!   須知少時淩雲誌,曾許人間第一流…   如今…   “秋陽,死亡,是你的宿命!”   秋陽聽著秋木那瘋狂的咆哮,最後一絲清醒破碎,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