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身著道袍,遮掩襤褸衣裳,此刻散披頭發在背後,麵上已無慘白之色,反倒是因為尚存的生氣維持,顯得麵色紅潤,一副健康姿態。 不待男子說話,殷九道:“我是留宿的,這大晚上的可不敢亂跑,怕被鬼吃咯。” 殷九親和一笑。 “大叔別怕,這裡可有風子像在呢。” 殷九一臉和善。 殷九雖然不知詳細,但依照廟宇香火,這人血月時分來求,也可判斷一二,這青州廟的老道,是有本事,有名望的人。 而那男子望向風子像,心頭微定,但還是不留痕跡往殷九那邊靠了靠,似乎還是懼怕風禮。 見之,殷九笑意加深,拍了拍男子肩膀,將其扶起。 暗嗅…… 是活人,一股子生氣。 可惜,駁雜不堪,內含疲弱病態,而又是普通人,無修為在身,比之風禮的生氣,差如螢火皓月。 但也能讓他支撐歸墟化實之術一兩日了。 殷九垂眸,隱下眼底惡欲,有了這皮囊,倒是有了餓感,也不挑食。 他目光微和,卻不再看男子。 “大叔可以相信風禮……小道士,我都在這廟宇內借宿好久了,要是小道士是妖邪的,我早就沒了。” 死在枯井好幾載,如何不是借宿許久呢? 殷九自思不是說謊,此刻笑得真誠,仿佛男子的懼怕是招笑之事。 而此,這男子卻也不免遲疑。 “可……村裡人說起青州廟的小道士,都說是邪祟,被老道鎮壓在廟宇內。” 其聲雖小,但殷九卻聽得清楚。 而風禮也是,他此刻望著殷九。 殷九則微呼:“啊……邪祟?” “哈哈哈……” “大叔別開玩笑了。” “我在青州廟時,小道士可沒有傷害過我,你怕是誤會了,何況老道怎麼可能放任一個妖邪看守青州廟呢?” “你說是吧……” “啊?”男子一愣,卻思是如此。 看著殷九的如玉般的笑臉,他不由信了幾分,在殿內的燈火溫暖下,對風禮的恐懼也淡了下來。 “好了。”風禮淺笑,又壓下嘴角,漠然問道:“你若為了尋老道救你村落,怕是要去揚商都城內尋。” 聞此,男子麵色一緊,慌張道:“不可,來不及的,來不及,前往都城三五日,到時整個東村怕是都沒了,咳咳……” 急迫之下,這男子咳嗽不停。 風禮上前,拉過默默觀望的殷九。 對著男子道:“後院有老道養的飛鳥,一日即可傳信至都城,我一會書信就是。” “你……去內室暫歇一日,明日出廟下山吧。” 聞此,那男子感激道:“多謝小道士,咳咳咳!” 風禮從風子像的貢臺下,拿出一盞油燈,借盤蛇石燈之火,點燃。 引路道:“隨我來。” 男子遲疑,可咳嗽聲聲,他萬般不敢在風子殿前失禮,但是殿外的邪風還聲聲撞門,他如何敢出去啊! 見此,殷九抬手,那插入門前的寶劍飛起。 “哐!” 大門被風吹開! 邪風欲近,可卻被燭火熾烤,輾轉不定。 男子來不及驚呼,就見寶劍淩空,卻是那風禮禦劍而飛。 霎時間金光一閃,劍光鋒銳,沖入殿外。 “呀!!!”一聲驚痛,慘叫夜空,棲下的鳥雀驚飛,周圍野獸紛紛慌逃。 那邪風突兀散開,墜下一道裹襲鬼氣的透明身影。 厲鬼抬首,眼眶中滿是兇殺欲念,直勾勾盯著那東村男子。 “秀!” “不,不,別過來……” 厲鬼被金光穿透,渾身冒著黑煙,在一聲嘶吼中消散,可見風禮出手狠決,不留一絲喘息。 一旁的殷九愣目,心中一驚,後背冰寒。 “鬼物已除……”不去看那散去的黑霧,風禮漠然。 “這鬼物應是隨你而來,有人身遮掩,才越過了山門,但她無法入大殿。” “啊…”“啊…” 男子被嚇得說不清話,卻是那死去的鬼,是他的妻子。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再多問,隻收起佩劍,風禮道:“那隨我來,有油燈在,尋常邪祟無法近你,廟宇山門,他們無人身遮掩,也無法進來。” 將油燈遞給男子,男子感到手中熾熱,起伏不斷的胸膛,才緩了些許情緒。 顫顫巍巍道:“多…多謝小道士。” “這惡鬼欲害我命,小道士除鬼衛道,必是好人。” 男子慌忙著起身,想著殿門前猙獰的鬼麵,他跨步跟隨風禮出了後門。 一時間,大殿中僅剩殷九一人。 他笑臉一散,默默關上了大門,那鬼物死狀,實在難忘。 風禮若如此對他,怕也是一劍的事情。 隨即望向自己的影子。 “二魂七魄……” “可那風禮隻有一道影子,又是為何……” “九加一等於十,他的一些話語猶如我的心聲,莫不就是我?” 胡亂猜測,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他卻無可查詢。 方才一劍下,他原本夜晚欲奪男子生氣的計劃,都隻能擱淺,待明日離去,下了山,尋處村落,如何不能謀生氣,何須犯險? “那男的倒是三魂七魄俱在,但生氣裡一股草味,邪祟之氣雖淡,可我還是嗅出……這莫非就是他方才所言,東村之人風寒,死後的人長出了藤蔓的緣故?” 殷九心思一動,壓製心中殺人的惡念,想著自己如何自處之後,身為鬼邪,他若是不變強,即使他不害人,也隻能被人滅去,人鬼殊途,總有些高帽子的家夥以此態度。 “給你…” 殷九思考時,麵前多了一本書,至於早先的被褥與發簪,卻已被放在一旁的竹席蒲墊旁。 “此為《列國·大庭》一書,乃風子成聖之基。” “世間異人想要修行,除卻觀天地而有感外,多是以閱先輩之遺留,參悟其中道韻而自悟,自得。” 殷九望著這一冊厚厚書籍,觀之應是某種布料裁剪而成,歷史悠久,已有包漿之色。 也不遲疑,上麵隱隱散發的道韻,確實令他心動。 見殷九接過,風禮頷首。 “書並不珍貴,風子憐惜世人,廣傳天下,諸國皆有收錄,民間也有流傳。” 聞言,殷九驚訝。 “風子不怕別人把他的本領都學了去?” “有人言,徒弟學會,餓死師傅,過河拆橋者比比皆是,何況不知人心善惡,滋養魔頭該如何?” 殷九卻是不知風子是大義之舉,還是不明人心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