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旋(1 / 1)

艾特主動摒棄身體控製,僅餘一片清明聚焦識海。   像是一個偽裝成旁觀者的主人,饒有興致地參觀本就屬於自己的房子。   從現實世界角度描述如今的狀態,便是——   裝睡。   與飾演技巧無關,前些時日還認為自己思慮敏感不善此徑的他,此刻卻以精粹思慮的方式將昏迷演繹得信手拈來。   不僅如此,內視小人大軍還有如蝗蟲過境一般,指揮著體內無數不安分子,在其監視掌控之下,對體內多處關鍵所在進行著“聲勢浩大”的破壞。   是以表現出更多不良反應。   另一方麵,在那些不安分子肆意歡悅,專注拓寬病灶溫床時,便會在不經意間被小人大軍以雷霆手段抹除殆盡。   隨之而來的,是體內無數脈絡竅穴於表麵瘡痍之下,化病芥為養料的愈加茁壯殷實。   此時若有精於病理醫術的魔藥師在一旁,定會詫異此人的身體素質,竟具備如此強大的自我“祛毒”及自愈能力。   當然,這部分呈現結果,僅是順手為之,他想要的,還是引起外界注意。   就在不久前降服那股竄動能量後,艾特離他的設想更近了一步。   發現並與之鬥爭,驗證身體變化後的內視能力是其一。   內視小人於戰局最危時的臨場爆發突破,更強的識海掌控,是其二。   那股能量尚且無法徹底化為己用,但已安分下來,從偏向友善但不可控轉為中性的無意識能量殘骸,稍加引導便可靜動自如,是其三。   如今,沉寂於腰脊末端某處隱匿竅穴的“魔法印記”,已完全失去本來麵貌,波動微不可察。   這便是艾特想要的結果。   按之前的推理,他是這批囚徒中頗為特殊的一個,定是因為體內的魔法印記。   保留性命但隻刑不問的押處手段,僅有兩種可能:   那個獄卒口中的三星魔法師,伊姆,對自己的情況要麼早有蓋棺定論,要麼則完全相反。   無論何種,這處牢獄注定隻是短暫停留,領主一方,或是伊姆,對這批囚徒沒有自行處置的打算。   除此以外,前不久他對魔法印記是否存在誤認一事尚且拿捏不準,但此時答案已有相當程度傾斜。   露娜所說的禮物,想來應是字麵意義上的禮物。   畢竟,如若隻是用於施法定位,體內那股奇異能量,沒理由具備相對友善的身體修復能力。   並且,不管是天火發生之前還是之後,作為印記載體的自己,都沒有感到任何細微反應。   以他的感應能力,不該存在如此情況。   因此,以掩蓋印記氣息著手,混淆眼前領主一方,便是周旋此際的關鍵所在。   感受著周遭動靜,艾特心下大定。   隨著一陣顛簸起伏後,他被放置於一片較為鬆軟、似乎是床榻或絨毯的上麵。   離開先前那座阻絕魔法的特殊牢房,各式魔法元素氣息撲麵而來。   同一時間,艾特驚奇發現,此刻周遭環境存在著更多過去不曾捕捉的物質形態。   不知該如何清晰描述,此時他以內視角度感受體外環境,似乎逸散著並非尋常能量、卻又具備輪廓具象的似為實質的氣感。   若隱若現,玄之又玄。   不久後,身邊傳來數道急促腳步聲。   一個龐大的模糊人影出現在感知視線中。   像是一頭……熊?   寬厚手掌貼在艾特身上,隨之而來一股魔法能量浸入其中。   這股溫熱能量迅速於體內分裂擴散,在內視小人眼皮底下胡亂沖撞,粗糙但平和。   牽動喚醒著少數體內養分,最終彌散消解於多處創口。   這便是治愈魔法麼,站在如今角度來看,手段還真是粗劣啊。   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否施展類似魔法,若可復現,又會做到何種程度。   如此念想著,艾特靜靜觀察體會這股魔法能量的流轉細節。   此時,有幾道來源不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領官大人,這小子真要出什麼事,跟我可沒關係啊,都是查克動的手!”   “閉嘴,你給我出去。至於查克……”   “大人。”   “你做的很好。”   “這人族情況怎樣?需要我再將他帶回原處麼?”   “很虛弱,但與你無關。把這個帶上,你知道怎麼用,去將伊姆大人喚來。”   “是,大人。”   “巴巴卡,你這反應是否判斷過度?”   “洛裡,魔法使的事情,你不用質疑。”   “學了點皮毛就以魔法使自稱,你要是去方尖塔評級,能拿的上一顆星麼。”   “一點皮毛也足夠保這人族不死,我現在要老師來,是有其他考慮。”   “行吧,也就這時候你能拿伊姆大人來壓我了。”   “魔法是一門玄奧且嚴謹的學問,我願畢生追隨老師這樣的引領者。至於這監獄領官,或是奉差領主,皆是世俗凡務。同僚一場,你若在意這正副之別,我可以將多數實權轉交與你。”   “算了吧,我也就隨口念叨幾句,要不怎麼說你這樣的人上得了臺麵呢。話又說的好聽,把臟活累活讓別人做還能討得著好,我真是謝謝你啊。”   ——————   月神殿。   銀角馴鹿凝望來者,靜待答復。   “你的故事很動聽,”霍雷修拍拍腿腳,起身向老鹿說道,“但是我不在乎什麼萬年百年的,我在乎的是肖恩的兒子,那個叫露娜的女人,給他下了刻印。”   老鹿回憶起那對異族夫婦的樣子,問道:   “肖恩,林鳶,他二人如今還在世麼?”   “明知故問。”霍雷修啐道。   “月神是智慧的象征,是善念,是美德,”老鹿看向霍雷修,轉而道,“露娜年紀尚小,但已頗具不凡,以她的心智,不會無故加害凡人。”   “我在你眼裡,也是凡人。”   “作為凡人純粹武者,你很優秀,或臻至巔峰,但未踏足我輩魔法一途,於未知之物,不可妄下推斷。”   “要是看的明白,還用得著尋你問答案?要不是為了肖恩他們,當年我也不會讓你在我身上搞什麼契約。你告訴我,她在艾特身上到底下了什麼東西。”   “我與你三人契結的血脈咒令,旨在約束神念言行。百年前的那批牛頭人也是如此。至於你口中叫艾特的孩子,如今也有二十六七歲了吧,你與之相處至今,可曾發現他與普通人有何不同?”   “這話是什麼意思?”   “以世俗說法,你修習不得魔法,是礙於天生殘缺,沒有天賦。那二人的孩子,是血脈之中的禁令,即便他生有天資,也會被更加強大的手段乾預影響無法踏上魔法一途。”   “你是想說,在那個女人的眼裡,他不止是凡人,更是不具有任何力量資質的‘普通人’”?   “對。這世間生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化凡至今,絕大之多數的普通凡人,是無法承受你認為的存在惡劣性質的魔法刻印的。所以我想,露娜為其種下的,也許是源自月神力量的賜福。”   “一通胡言,你都給自己的族人教了些什麼東西?”   老鹿轉身望向神殿盡頭的一座巨大蒙塵雕像,嘆道:   “與管教無關,露娜這孩子,也許本就是應運而生。她的行徑,很多時候有無端神性牽引。”   視線越過銀角馴鹿,霍雷修仔細端詳著那座石像。   那石像雕畫的是一個人類女性,分辨不出年齡。不論石材、雕工,還是麵容細節,都隻能用粗劣形容,卻始終給他一種凝視淵空的悠遠之感,皓潔而神聖。   最重要的是,設身處地作想,一個數以萬年計的純血鹿靈種族,其神殿供奉的是一位人類女性形象,實在耐人尋味。   “算了,這個女人的事我不再與你計較。隻說艾特,他現在有危險,禁令範圍外有幾處天火,我冒險去看了,正在他的行程之間。據我所知,恐怕此刻已被押至更遠處的領主城池。”   “後輩自有他們的禍福際遇,我想,那對夫婦所期望的,也是孩子能擁有一段或平庸或坎坷的平凡人生。”   “生老病死,命理一事皆為尋常,即便重病早夭,我也不會去乾預,力及之內,能護便護。但如今所困,因果在你,要不是有人盯上你們鹿靈族,怎會冒出那些天火?”   想起那個橫行天下無忌卻因為可笑理由早早逝去的摯友,霍雷修補充道:   “論外之事,我定要管上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