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燧與大太監張祥兩人順著門徑過了三條走廊後,遠遠便望見一潭湖水,小湖旁有一座四角小亭,亭中正站著數位內侍太監與侍女,亭中檀木紅桌旁端坐著的便是燕王妃。 徐王妃出身極為不凡,是真正意義上的豪門貴胄。 朱高燧的外公徐達是大明開國第一功臣,封魏國公,累官至太傅、中書右丞相、參軍國事兼太子少傅,死後更是被追封為中山王,徐王妃正是魏國公的長女。 徐王妃已年近四十,但保養的很是不錯,絲毫看不出真實的年紀,一身華貴的錦緞長裙上繡著金線的花紋,更襯得她雍容華貴。 “可是燧兒來了。” 徐王妃老遠便看到了張祥與朱高燧兩人,雖然還隔著挺遠,但畢竟是自己最為疼愛的幼子,自然是一眼便認出了。 待走到小亭旁,周圍站著的幾個太監與丫鬟,紛紛向朱高燧屈膝作禮。 朱高燧在小亭臺階外停下了腳步,朝著徐王妃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母妃,兒臣來給您請安了。” 徐王妃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朝著朱高燧招手道:“燧兒你站得那麼遠做甚,過來娘身邊坐著。” 聽到這句話,朱高燧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可能對幼子的疼愛是母親的天性,徐王妃對自己向來是極為寵愛,甚至是到了溺愛的地步,這三年間他也是體驗到了真正體恤入微的母愛。 自己雖然穿越至此不過三年,但在徐王妃的溫情慈愛下,對這個名義上的母親已有真情實意的感情。 站在一旁的侍女拿了個軟墊鋪在雕花木椅上,領著朱高燧在徐王妃身旁輕輕坐下。 剛一坐下,他便察覺到了一道視線朝他望來。 在他的對麵,一雙秋水般澄澈的眸子正在打量著他,眼中有難以掩飾的好奇。 順著那道目光,朱高燧微微抬首,望向了那道綽約的身影。 女子麵容清冷,容貌生的極為漂亮,肌膚雪白細膩,一頭墨色長發盤綰到了腦後,露出了修長雪白的脖頸,白色長裙外還披了一身雪白狐裘,更顯清貴典雅。 此女便是魏國公徐達的第四女徐妙錦,自己母親的小妹,雖然年歲隻是比他大了三歲,卻是他名義上的小姨。 “說曹操,曹操到,這可真是巧了。” 徐妙錦黛眉微揚,抿了抿粉嫩潤薄的朱唇,臉上露出一絲意味難明的笑容。 “高燧,你可是又去晨練了,還是那樣趴在地上,把自己推起來麼?哦,對了,是叫什麼俯臥撐,這法子可是真能鍛煉身體?” “今日隻是簡單的慢跑,並未做俯臥撐,至於說鍛煉的功效,小姨若是不信,也可以學著練練。” 朱高燧撣了撣衣袖,微笑著慢條斯理地說道。 他這小姨是一個月前從南京京城來到北平燕王府探親的,來了沒幾日,自己在院中晨練時恰巧被她撞見。 王府內其他人對自己晨練早已見怪不怪,徐妙錦卻是第一次見到他做俯臥撐和仰臥起坐,那天倒是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燧兒又在說什麼胡話,你小姨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哪能學你那般古怪的舉止。” 徐王妃嗔怪地瞪了一眼兒子,隨後捂嘴輕笑一聲,目光望向徐妙錦,繼續開口道: “妹妹你是太久沒見過燧兒了,他那古怪的鍛煉法子倒是頗有成效的,你許是不知,高燧他呀,這身子骨從小就瘦弱多病,自從三年前開始,也不知他是從哪學來的法子,這般鍛煉之後身子體魄倒是明顯好了許多。” “哦,這樣說來,倒是頗有功效了,高燧是從哪學來的法子?”徐妙錦美眸中帶著好奇,柔聲問道。 “三年前出府遊玩時遇到個遊方道士,從那道士處學來的,本想再尋那道長學幾招,可惜也不知他去了哪處雲遊,再也尋不到他的蹤跡了。”朱高燧平靜答道。 他心裡還想著先前青衣侍女說的事,微微側身望著徐王妃,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母親,你可是又在給我張羅婚事了?” 徐王妃微微頷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不錯,親事已經定下了,是寧遠侯何福將軍的之女,與你小姨是閨中密友,性情溫婉嫻靜,是個好姑娘家,這次可不能再由著你胡鬧了,此事你無須多嘴打聽,我與你小姨自有計較。” 朱高燧神情嚴肅,認真道:“母妃,我與那什麼寧遠侯的女兒素未謀麵,難道就這般草率定下婚約麼,不應該是兩人傾心相愛之後再結為夫妻麼?” 坐在對麵的徐妙錦本是一副淑靜淡雅的模樣,聞聽此言後,她的睫毛輕輕顫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朱高燧,美目中泛過了一絲異彩。 徐王妃臉色變得極為嚴肅,嗔怒道:“胡鬧,自古以來娶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與你父王在定親之前不也是未曾見過麵,這次的親事也是你父王首肯的,你若是不願就去找你爹說去,在我這鬧可沒用。” 朱高燧嘴角輕輕抽搐了兩下,心中很是無奈,這些抱怨的話自然是隻敢在母妃麵前說道,在他那便宜老爹麵前,就是打死他也不敢說這些話。 朱高燧放緩語氣,輕聲說道:“我年紀明明還小,滿打滿算也不過才十七,母親你何必急著給我結親。” 徐王妃拿起檀木紅桌上的青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清茶後,方才開口道:“你呀,怎麼還是這般隨性,你這年紀可不小了,你大哥二哥在你這等年紀時都已娶妻,你爹與我成親時年紀還沒你這般大呢。” 朱高燧心中暗嘆一聲,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大多數人在十六七歲就已成婚生子,前世那一套自由戀愛、優生優育的思想,在此時就是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微微皺眉,心情頓時有些煩悶,抬起頭瞥了一眼對麵的徐妙錦,見她正望著窗外深青色的竹林,似乎是沉浸其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朱高燧心中煩悶,此刻並未多想,直接脫口而出道:“徐,呃……小姨她年紀不是比我還大三歲,不也還未嫁人麼。” 聽到此言,正望著窗外竹林的徐妙錦先是一愣,心中思緒頓時被打斷,而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朱高燧,你……” 徐妙錦眉毛微微擰起,貝齒輕輕咬了咬下唇,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左手更是緊緊攥著衣裙,望向朱高燧的眼眸冷漠的如同冰霜。 前一刻靚麗端莊的容顏,眼下卻是布滿了寒霜,完全沒了原先嫻靜淡雅的清麗模樣。 感受到那冷冷的目光,朱高燧頓時一怔,心中暗叫不好,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若無其事說道: “母妃,兒子忽然想起件事,倒是不好耽擱,先行告退了。” 說完他也不等徐王妃回應,連忙站起身來,似逃一般向院外疾馳而去。 短短幾個呼吸間,朱高燧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院中。 “妹妹勿惱,高燧說話總是這般不知輕重,胡言亂語的,都怪姐姐我平日裡對他太過寵溺,你可別往心裡去。” “不過燧兒這腦子裡想的倒是與妹子你一樣,他這不願議婚的性子莫不是隨的你這小姨?“ 徐王妃眸子間蕩起笑意,望向自己的小妹,語氣有些無奈開口道: “小妹,你離家都已一月有餘了,可是還在生大哥和嫂子的氣?大哥他們也是為你好,你又何苦這般氣他,二哥已給我傳了三封書信了,問你何時回京。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哼,回去做甚,一回去他定是又要給我說親,二哥三哥還有幾個嫂嫂也是整日聒噪不停,爹娘走得早,也沒人疼我,姐姐莫不是不願收留我,要將我遣送回去?” 徐妙錦輕輕咬著下嘴唇,眼裡霧氣氤氳,開始泛起淚光,眉眼間盡是委屈無奈。 她是魏國公徐達晚來得女,生下她沒幾年後,父親徐達與生母便辭世而去,自記事起她便是由長姐代為管教,在她心裡大姐幾乎是如同她的母親一般。 因此在京師與幾位兄長嫂嫂鬧脾氣後,最先想到的便是來北平尋大姐。 徐王妃見到自家妹子這般委屈難過,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也是疼惜不已,自家小妹是她一手帶大的,是當女兒養的,怎麼舍得見到她流淚。 她連忙站起身來,緊挨著徐妙錦坐下,將妹妹抱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 “妹子受了委屈就與姐姐說,好了,姐姐不催你,你願意在咱這燕王府待多久就呆多久,有姐姐和姐夫在,沒人敢欺負你。” 徐妙錦聽到姐姐這話,心中一暖,可想到自己幼失枯恃,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睛已被淚水潤濕。 雙手摟著姐姐的腰間,她深深地呼吸了幾下,努力平息了自己的心情。 過了片刻,徐妙錦似是想到了什麼,帶著些許撒嬌的語氣問道:“那若是朱高燧欺負我,姐姐幫誰?” 徐王妃聞言輕笑一聲,拍了拍懷中妹妹的小手,安慰道:“妹妹放寬心,姐姐呀肯定向著你,那小子若是敢欺負他小姨,你姐夫也定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