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薄霧彌漫,燕王府四周景物被層層霧氣籠罩,遠遠望去頗有些模糊難辨。 不多時,隨著一輪旭日破霧而出,薄霧漸漸散去,新暉初照,穿過霧氣灑落在街道間,顯露出燕王府大門前站著的一大隊人馬,以及兩邊圍著看熱鬧的街坊百姓。 王府大門外,一匹匹高頭駿馬不停嘶鳴,錦囊已係在馬鞍,馬匹後的車廂裝飾華貴,以紅綿作墊,踏腳處由銅絲鑲嵌點綴有金箔,車廂內置香爐,縷縷輕煙,裊裊而上,馬車旁數十名仆役們正小心翼翼地檢查著行李。 王府的門前已經聚集了眾多圍觀的路人,他們或站或坐,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目不轉睛地盯著著王府的大門。 燕王府內院,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朱高燧身穿一襲青色長袍,腰間係著精致的玉帶,穿著打扮一改往日的隨意,顯得頗為穩重。 他的行裝早已準備妥當,兩位兄長燕王世子與高陽郡王也已趕到王府,與他站在一旁。 在前院,朱棣與徐王妃已經等候多時。 燕王一身常服,麵色嚴肅,王妃則身著樸素白裙,手絹緊緊攥在手中,盡管她努力維持著王府女主人的威儀,微紅的眼眶卻顯露出她內心的憂慮。 三兄弟一同走到朱棣的麵前,行了一個規矩的大禮。 朱棣麵容嚴峻,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 “都起來吧,為父最後再與你們說幾句。” 朱棣望著三個兒子,沉聲說道:“高熾你做事穩重妥當,俺很放心,高煦、高燧你們兩個,進京之後一切都聽你們大哥的,京師與咱北平可不同,行事需小心謹慎,萬不可大意。” 朱高熾對著父王又是深深一揖,聲音穩重而清晰:“父王,兒臣此去京城,定會謹記您的教誨,不辱使命。” 朱棣點點頭,沉聲道:“你自幼聰慧,行事自有分寸,但此行關係到咱們燕王府上下數千人,為父還是得交代你一句,一定要小心行事。” 朱棣扶著雙手,對著三兄弟最後又交代了幾句,在他身後,徐王妃與幾個女兒悄悄抹著眼淚。 “三哥,你何時回來?” 徐王妃身旁站著一位披著雪白狐裘的少女,女子臉蛋白皙,年齡在十五六歲左右。 朱沐雨是朱棣第三女,生母也是徐王妃,比朱高燧小一歲。自她記事起便與三哥朱高燧生活在一起,燕王世子與高陽郡王早已成婚生子,幾年前就已搬出燕王府在外另有府邸,所以與朱沐雨平日裡與大哥二哥也見麵不多,隻有三哥是從小便一同玩耍長大的,兩人自幼感情就很深厚。 毛絨絨的領口映襯著朱沐雨清麗的臉,她精致的瓊鼻一抽一抽,眼眶中淚水在慢慢凝聚,想到三哥就要離府遠去京師,她心中便一陣傷心難過,三哥這一走府上再也沒有能與她交心的兄弟姐妹了。 朱高燧看著自家小妹,臉上滿是無奈神情:“沐雨你哭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了,瞧你這哭相,人家那是梨花帶雨,你這表情倒像是一隻被雨水打濕的小花貓。” 朱沐雨一聽小臉漲得通紅,眼睛已被淚水潤濕,看著朱高燧倔強不滿說道:“別人哭你就感動,我哭你就罵我。” 朱高燧莞爾一笑,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墨色秀發,安慰道:“好了,別哭了,妹妹這一哭倒是讓我有些心疼了,妹妹不用擔心,用不了多久我們便回來了,到時候再尋你下五子棋。” 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的朱沐雨一聽,連忙開口道:“那可說好了,三哥不許騙人,不能再說我菜不和我玩了,我那五子棋的棋藝最近可頗有長進,我感覺應該已經達到三哥所說的“不屈白銀”的水平了。” “我何時騙過你。” 朱高燧輕笑一聲,捏了捏妹妹的瓊鼻。而後輕咦一聲,語調故作誇張說道: “才短短一個月,你竟從英勇黃銅突破至不屈白銀這等高深境界,假以時日妹妹豈不是就要觸碰到榮耀黃金這等超凡靈境。” “那是自然,到時候以三哥華貴鉑金的水平,也不能小看了我。” 朱沐雨破涕為笑,伸出右手將自己昨夜為哥哥親手縫製的護身符遞了過去。 “哥,給你。” 朱高燧接過護身符,拇指在縫製的雲紋圖案上輕輕撫過,他心中一暖,輕聲開口道:“妹妹有心了。” 隨後,朱高燧轉向徐王妃,雙膝跪地,低頭道:“母妃,接下來這段日子,孩兒不能常伴您左右,您一定要保重身體。” 徐王妃走上前,輕撫著小兒子的頭發,眼中的淚水終於落下:“兒啊,你也一定要保重身體,若是得了空,就給母妃寫信,好讓我放心。” “母妃,莫非我和大哥不是你親生的不成,怎的隻顧著三弟,這般偏心。”站在一旁的朱高煦有些吃味。 徐王妃扭頭瞪了二兒子一眼,嗔怪道:“高煦說什麼渾話,你和高熾不都是為娘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你和你大哥都已成家,也是在外見過世麵的,隻有燧兒自幼不曾離開過北平,娘自然是要多擔憂著些,娘今日起每日都去慶壽寺給你們祈福,求佛祖保佑你們。” “好了,時辰不早了,這就啟程吧。” 朱棣沉穩的聲音傳來,他抬頭望了望天色,對著三兄弟點了點頭。 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靜寂,朱高燧跟在兩位兄長的身後,緩緩走出了燕王府大門,兩旁站著數十名帶甲侍衛,一路沉默而肅穆。 王府外,馬蹄聲此起彼伏,在青石鋪就的道路上回響,空氣中飄散著泥土與馬匹的混合氣味。 數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停列在王府門前的大道上,車身材質為紅木打磨,並飾以金箔,車頂覆蓋著黑色的絲綢布幔,周圍掛有流蘇隨風飄揚,彰顯所乘之人的身份尊貴。 隨行的還有數十位王府親衛,身著統一的侍衛服飾,盡皆披甲帶刀,眼神肅穆。 朱高燧的目光在一輛輛馬車間掃過,最終停留在中間那輛套著四匹黑色駿馬的馬車上,青嵐站在馬車一旁朝他揮了揮手。 他遠遠朝青嵐點了點頭,踱步來到馬車旁,最後又轉身望向燕王府大門,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朱高燧微微一笑,拱手向四處行了一禮:“諸位,再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下人侍女丫鬟們哪敢受禮,趕緊躬下身子朝小王爺行禮。 朱高燧轉身輕輕一躍跳上馬車,掀開車廂門簾走了進去,車廂內部空間很大,鋪陳得非常舒適,軟墊由細膩的緞棉製成,上麵繡著金絲,車廂中間擺放著一個紅木案幾,幾個柔軟靠枕隨意擺放著。 隨著三位王子都已登上馬車,帶頭的馬夫開始揮鞭,伴隨著馬匹鏗鏘有力的嘶鳴聲,長長的隊列緩緩啟動,朝著北平城城門方向駛去。 馬車行進間,輪轂上的銅鈴叮當作響,車輪緩緩滾動,王府的大門逐漸遠去。 燕王和王妃並肩而立,目送著車隊的遠去,直到長長的隊列徹底消失在晨霧之中。 小郡主朱沐雨則站在王府的一座高樓之上,目送哥哥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晨霧中,心中默念著哥哥一路平安的祈願。 圍觀的民眾也逐漸散去,留下一地的議論聲,想來此事在北平城內,也會成為百姓們茶餘飯後的一件談資。 在兒子們離去後,徐王妃回到府上簡單更衣,隨即前往北平城郊外的慶壽寺,她沒有帶太多的隨從,也沒有過多的聲張。 寺廟的古木參天,幽靜的庭院內,隻有偶爾傳來僧人梵唱的回音。徐王妃穿過斑駁的石階,來到佛像前,她跪下身子凈手合十,將心中的祈禱都傾注在了低低的誦經聲中。 “求佛祖保佑,讓我燕王府能跨過這一關,我不求一輩子榮華富貴,隻求王爺和我兒子們能平平安安,就算丟了這身富貴,也不打緊的,讓我們一家子當個普通百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