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霈寒伸手示意眾人停手,隨即朗聲道:“旗木德,你可算來了,當真日理萬機呀。” 旗木德道:“如此猖狂,這可是參議府。”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石霈寒拱了拱手,“你交出劍譜,我放了令千金,再好好給你道個歉,如何?” 旗木德冷眼道:“魔教是當真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了嗎?” 石霈寒擺手道:“此言差矣,我原不想傷令郎絲毫,隻不過我這手下沒輕沒重,回去我定嚴加管教。不過呢,令千金一事,旗木德大人也想驚動朝廷嗎?” 旗木德心中一凜,已然明白石霈寒的意思,石霈寒見狀道:“這天底下還少有我明教查不到的事情,韓惠玲……” “住口!”旗木德低聲嗬斥,石霈寒得意道:“好,我不說了,你若是交出劍譜,我保證令千金無恙,至於那件事,說實話,我啊……”石霈寒扶額搖頭道:“根本沒心思管。” 旗木德冷臉不語,一雙手卻在發顫,隻聽石霈寒又道:“你身為參議,留著劍譜也沒有用,不如將它給我,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是不是?” 旗木德沉聲道:“我若不答允呢?” 石霈寒哈哈大笑,道:“旗木德啊旗木德,你是真糊塗還是在裝傻?你既不能驚動朝廷,傾盡參議府之力也未必是我的對手,那麼縱我不向朝廷透露韓惠玲一事,令千金的命你卻也不管了嗎?”說著拍了拍手,身後一人帶著一女子走來,正是韓婉約。 多爾麒和多爾麟見狀便要搶上,卻被魔教攔下去路,韓婉約見到親人,鼻尖一酸便要落下淚來,但淚水隻在她眼中轉了一轉,她便閉上眼,再睜開時已多了幾分堅定,冷靜道:“爹,大哥二哥,你們別管我。” 那邊蕭裕掙紮著站起卻覺得五臟六腑都要撕裂般,走得兩步便腿上一軟,韓婉約原沒想到蕭裕會在,此刻目光一轉瞧見蕭裕身影,整個身子一顫,眼眶瞬間又紅了,她忙移開了目光,可終究是淚水滑落。 石霈寒道:“哎呦,旗木德,你真有個好女兒,如此深明大義,你若當真不管,我可都要心疼嘍。” 旗木德喝道:“你先把她放了!有什麼事沖我來。” 石霈寒放韓婉約出來便是有意激旗木德,見他如此,得意道:“你交出劍譜,我當場放人。” 多爾麟見事已至此,也看向了旗木德,道:“爹,別無他法了……”他話音剛落,便聽韓婉約含淚道:“爹,武林生亂,廟堂怎會安寧?女兒一人性命怎能和萬千百姓的安危相比?” 多爾麟聽此一番話,急道:“妹妹,你說什麼呢……” “二哥,爹,林叔叔的重托您別忘了。”語罷韓婉約轉頭看向石霈寒,冷言道:“石霈寒,你可也太小看我們了,當我們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麼?” 石霈寒聽到這已覺不對,眼神示意旁人將韓婉約帶下去,隻聽旗木德感嘆道:“好,好!當真是我的好女兒!爹爹今日救你不得,日後定不會讓魔教得逞!” 蕭裕腦中昏沉,心中隻想著就算石霈寒得到《滄海劍譜》,沒有《百裡神功》修習內力,他也不能怎樣,那麼眼下定當是先救下韓婉約為宜,他聽著旗木德的話,又驚又怒,道:“旗木德,你……”奈何重傷之下,急火攻心,話到此處一口鮮血吐出。 那人拉著韓婉約離開,韓婉約轉身之際看向蕭裕的方向,個中柔情與不舍、決絕與堅定,全在這一眼中了。 隻聽石霈寒又道:“旗木德!你若是這個態度,韓惠玲的事也該拿出來說道說道了!” 旗木德昂然道:“你覺得陛下是會信你這個魔教之徒的話,還是會信當朝參議的話?” 其實石霈寒心裡明白,韓惠玲一事,二十年已過,重要線索旗木德幾乎已處理乾凈,自己不過得知蛛絲馬跡,如果不是參議府有動作主動提起相關的人和事、令皇帝生疑,貿然的隻言片語還不足以對旗木德構成威脅,更何況,石霈寒哪有心思算計著怎樣扳倒旗木德勢力,他在意的隻有劍譜。 石霈寒撇了蕭裕一眼,又見此刻旗木德堅決,便道:“旗木德,我給你三天時間,你若是此刻一時沖動,還來得及。我便在城外盛德山莊,若是三天內等不到參議大人的大駕,那令千金可也別想回來了。”語罷他揮手帶著眾人離開。 餘彬豪見蕭裕受傷不淺,忙上前去,蕭裕適才中了石霈寒一記“幽寒掌”,此刻已口唇青紫,渾身冰冷,餘彬豪一隻手剛摻上蕭裕手臂,就覺得一陣寒氣,他不由一驚,道:“你怎麼樣了?” 蕭裕勉強支撐,借餘彬豪之力來到旗木德麵前,道:“你瘋了嗎!” 多爾麒上前道:“蕭公子,你不要沖動……” “到底是誰沖動?”蕭裕喝問道,可話音剛落他便覺得頭腦發昏,站立不穩,多爾麟見狀上前扶住蕭裕,低聲道:“蕭兄,你先去養傷,爹那邊我再去勸勸。” 隻聽旗木德道:“蕭公子,此事來龍去脈甚是復雜,你養傷要緊,麟兒,你先帶他回去休息。” 多爾麟應下,蕭裕卻甩開多爾麟,上前一步抓住旗木德衣領,紅著眼問道:“婉約的性命,你便不顧了嗎!”餘人見狀忙上前去拉,旗木德卻並不在意,亦是紅了眼眶,並未答話,蕭裕喝道:“你說話啊!” 餘彬豪見蕭裕如此,心知不妥,急道:“蕭裕!”說著手上加力要拉開他,怎知蕭裕用力掙開,又向旗木德道:“一本劍譜而已,怎敵婉約性命,你……”話到此處蕭裕隻覺得一陣寒意鉆入心臟,似根根冰針,無孔不入,蕭裕剛要運力壓製,就覺得眼前一片昏黑,接著身子已不受控製向後倒去,蕭裕隻聽得身旁幾聲呼喚,就此人事不知。 待蕭裕轉醒,身上已不似之前寒冷,他睜開眼便見到餘彬豪在一旁,餘彬豪見他醒來,忙問道:“怎樣?” 蕭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坐起身來問道:“婉約回來了嗎?” 餘彬豪搖了搖頭,嘆道:“那天你剛剛昏過去,鏢局就有急事喚我回去,今日才抽身來參議府……” “那日?”蕭裕打斷餘彬豪,“我昏迷幾日了?” 餘彬豪答道:“兩日。”蕭裕聽罷念道:“三日期限……”作勢便要起身,餘彬豪連忙阻止,道:“你別急,今日……”餘彬豪話沒說完就覺得眼前一花,蕭裕伸指竟點了自己穴道。 蕭裕並不多言,匆匆起身便要離開,餘彬豪忙道:“蕭裕,你別沖動,你一人怎敵過魔教?你……”奈何穴道被點動彈不得,隻眼睜睜見蕭裕出了門去。 饒是餘彬豪拚命用內力沖開穴道,距離蕭裕離開也已過近半個時辰,他搶出房門正撞上前來探望的多爾麟,多爾麟見他慌忙,已覺不對,待聽聞蕭裕自行離去,心中亦是大亂,隻聽餘彬豪道:“其實今日我來便是想和你們商量對策,沒想到蕭裕那麼心急,都沒讓我把話說完。” 多爾麟問道:“對策?” 餘彬豪道:“現在鏢局事情了了,人手閑下來,你們遇上這些事,我怎會袖手旁觀?更何況,蕭裕隻身前往,我也不會坐視不管。” 多爾麟聽餘彬豪的意思便是順興鏢局要出手相助,心中大喜,他這兩日來,何曾放棄過勸說旗木德?奈何旗木德心意已定,多爾麟亦無能為力,雖也想過求外援,但考慮到參議府和順興鏢局的交情並不算深,加之魔教勢力太過強大,又如何開口勸說他人去賣命呢?時至今日多爾麟幾乎心灰意冷,此刻聽餘彬豪主動提及此事,便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他屈身便要拜下去,倒把餘彬豪嚇了一跳,餘彬豪忙伸手扶住,驚道:“乾什麼?”,多爾麟顫聲感激道:“多謝餘公子出手相救……”餘彬豪忙擺手打斷道:“來不及說這些了,我帶人先過去。” 多爾麟應道:“我先去知會大哥和父親,餘公子千萬小心。” 旗木德因有公事,此時不在府上,亦帶走了一些護衛,加之上次人丁損傷慘重,多爾麒和多爾麟便打算僅二人前往盛德山莊,但剛出了參議府大門,便見兩個熟悉身影走來。 此時白日將盡,參議府門前的大街已少有行人,殘陽鋪上青石路,浮著一層金光,多爾麟瞇了瞇眼,隻道自己眼花,多爾麒亦停下腳步,再定睛瞧去,逆著夕日走來的正是蕭裕和韓婉約無疑! 多爾麟和多爾麒對視一眼,雙雙搶上,隻見蕭裕身上傷痕無數,走到這門前便再難支撐,韓婉約直撲到多爾麟懷中,多爾麒攙扶起蕭裕,道:“蕭公子此番大恩大德……”蕭裕伸手打斷他,示意他去照顧韓婉約,多爾麒看向韓婉約,聽她輕聲道:“我沒事。”便一同攙扶蕭裕往府裡去。 蕭裕重傷之後強撐一路,此刻半昏半醒,躺下之後隱約聽多爾麒去請了郎中,多爾麟則詢問起餘彬豪的事,隻聽韓婉約道:“餘公子先帶人回鏢局了,多虧了蕭大哥挾持了石霈寒……”她看了蕭裕一眼,便濕了眼眶,道:“不然不知還要死多少人……都怪我……”蕭裕迷糊之中聽她這聲“蕭大哥”,心頭一震,他微微睜開眼,看向韓婉約的一方倩影,又想起過去種種,朦朧中,他輕輕抬手,隻想去拉韓婉約的手,但終是不敢冒昧,怎知韓婉約見他如此,一雙芊芊素手直握上來,蕭裕不禁一愣,隻聽韓婉約柔聲道:“蕭大哥,謝謝你。”蕭裕心中恍惚,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韓婉約隻道他重傷無力,又瞧見他滿身傷痕,不由又落下淚,蕭裕見狀,輕輕翻過手掌,將韓婉約玉指柔荑握在手中,韓婉約抬眸看向蕭裕,重疊淚痕難掩秋瞳深情,隻聽她道:“你快好起來,我們去放紙鳶,好不好?”蕭裕微微笑了笑,輕聲道:“好,一言為定。” 後來餘彬豪來到府上,才講了那日經過:“我帶人到達盛德山莊之時,蕭裕已挾持了石霈寒,石霈寒好像……還中了毒。蕭裕說,需每日用朝露水在……在前一夜埋在雪中的紫砂壺去煮什麼……”餘彬豪思索一陣,道:“對了,去煮獨生在雪峰山峭壁的淩波花,四十九日才能解毒,石霈寒就回雪峰山了。”別說當時形勢緊張,餘彬豪記不住蕭裕所說,便是此刻仔細傾聽,多爾麟亦是雲裡霧裡,隻聽餘彬豪接著道:“我原本勸蕭裕趁機殺了石霈寒,但魔教的人一直遠遠跟著,蕭裕怕我們日後再起沖突,說倒不如把石霈寒先支回雪峰山。他現在既回去了,這段時間魔教應該不會再來。”多爾麟聽到這裡,微微放下心來,隻聽餘彬豪又道:“對了,想當初蕭裕從黑衣人手中救下韓姑娘,那黑衣人,莫不就是魔教之徒?” 多爾麟感嘆道:“恐怕是了,當時我和大哥便有此懷疑,隻不過一直沒有查到確鑿消息。” “那……”餘彬豪若有所思,“當初令兄滿懷敵意,不會是懷疑我們是來偷劍譜的吧?” 多爾麟微微頷首,抱歉道:“實不相瞞,前些日子魔教擾得緊了,我和婉約才聽父親說起劍譜,大哥卻早便知情,想來……餘公子猜測不錯,我在這裡再代大哥向你賠不是了。” 餘彬豪連忙揮手作罷,並不計較,其後全府上下如何對蕭餘二人千恩萬謝,韓婉約如何悉心照顧蕭裕養傷,不在話下。 幾日後,蕭纁返回京城,蕭裕便歸家療傷。是日,蕭裕的傷半數痊愈,多爾麟前來探望,末了嘆道:“蕭兄弟多次相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們實是感激,可你本不必牽扯進來。魔教一日不得劍譜便一日不會罷休,不知還會有什麼陰險手段。我想,蕭兄弟還是及早抽身,不必再為我們一次次以身涉險了。” 蕭裕道:“麟兄不必擔心了,且不說石霈寒現已回雪峰山解毒。其實我爹前段時間正是去探望明教教主淩天峰。” 多爾麟正要疑惑,蕭裕打斷道:“你聽我說,其實是石霈寒趁淩教主閉關養傷、挑唆明教內亂、害淩教主不幸身亡,這才奪了教主之位。我爹還說,近來有一批原追隨淩教主的教眾暗中結在一起,想是要齊力對抗石霈寒。所以我想,魔教應該沒有心思再管劍譜的事。” 多爾麟點頭,隻聽蕭裕笑道:“麟兄,你怎麼說這些話?難道你還不知我的為人?我若是想抽身,早便走了,不會等到現在,而現在不走,以後也不會走。” 多爾麟好似沒聽明白,隻道:“什麼意思?” 蕭裕一怔,又見多爾麟神色不像有假,便正色道:“麟兄,我想娶婉約為妻。” 多爾麟聽到這,忽地一笑,隨即轉過身看向門口,朗聲道:“妹妹,你可聽清楚了?” 蕭裕見他如此,顧不上指責多爾麟,便向門外走去。他剛踏出房門,就聽見箜篌聲響起,但見院中石椅上,一女子正低眸輕撫箜篌,身旁一棵垂柳千枝萬枝、翠影翩遷,春風一吹,幾枝便拂上那女子麵頰。蕭裕一步步走過來,輕輕喚了聲“婉約”。韓婉約微微抬眸,一道明亮的目光便從這搖曳生姿的柔枝中投了過去,可抵滿園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