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她還會來吃肉湯嗎?(1 / 1)

次日。   白斬夜用完早食後,便坐在桃樹下的石桌旁飲茶看書。   小武從院門處走了過去,拱手施禮,呈遞上一份請柬:   “公子,朱公子請你去酒肆飲酒。”   白斬夜接過,打開看了一眼,就將請柬扔到了桌麵上。   他繼續斟上一盞清茶,小口小口的飲了起來。   “公子,自咱們搬進來後,這是朱公子第四次送請柬了吧。難怪數千年來,靈清城的世家子是一代不如一代呢。”   小文湊上前來,笑瞇瞇的說道:   “吃喝玩樂的把戲,這些世家子們是一個比一個精通,可他們的修為嘛......嘿嘿,與公子交好的這幾個人族世家子的資質並不算差,但要按照人族修士兩百四十歲成年來算的話,他們可算是真正的廢物咯。”   小文口中所說的是實話,靈子境修士的壽命僅有三百年,蠻子境則為六百年。像朱友天這種小修,人剛成年,壽命卻將至盡頭,不是廢物又能是什麼?   要知道,生靈隻要引氣入體就算是靈子境小修了!   “你說這話是何意?”   小武斜瞪了小文一眼:   “這幾個世家子可都是公子親自費了大力氣拉攏過來的敲門磚,還沒派上用處就白扔了?”   白斬夜抬起頭,淡淡的瞥了兩人一眼。   緩緩飲盡手中的茶水後,他才溫聲吩咐道:   “小文,你出去買一百粒梔子花種回來,給我種在盆栽裡。小武,你把簷廊下的灰都給我抹凈了。在我回來之前,這些活兒你倆要乾的利落些,我會親自檢查的。”   說罷,他微抖了抖衣袖,起身便踏步出了院子,前去赴約去了。   “你個話癆、笨蛋,點到為止的道理你懂不懂?”   小文拐了拐小武,一臉鬱悶的埋怨道。   “嗬,說的你好像就比我聰明些似的,公子今日本來就要出門。快去買你的花種吧,色胚!”   小武不服氣的反駁道。   “嗬,你是公子肚子裡的蛔蟲?公子今日明明就不打算出門!肉償一事是那個狐妖在誹謗我!”   小文氣惱的指了指淺池旁的簷廊:   “武大爺,快去抹你的浮灰吧!”   “哈!公子今日特意看了請柬,上麵有赴約的地點!告辭,不送!”小武背過身後,以冷漠應對小文的嘲諷。   “幼稚!”   小文心服口不服,他拇指朝下,對小武喝了個倒彩,便老老實實的出門買花種去了。   待白斬夜傍晚歸來,小文早將一百個花盆在前院擺的整整齊齊,小武也將簷廊擦得一塵不染。   白斬夜靜立在花盆前,垂眸看了半晌,而後又移步至簷廊下,以食指抹了下廊柱,放在眼前掃了一眼,便放過了兩個乖巧懂事的護衛,回主屋歇息去了。   “你猜,公子剛剛在想誰?”小文摸了摸下巴,問一旁的小武。   “我又不是公子肚子裡的蛔蟲,我咋知道。”小武甕聲甕氣的回答。   “我猜,公子一定在想百年前教他種花的那位。”小文笑瞇瞇的說道。   “別拽我入坑,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小武忙擺了擺手,又快速的瞥了一眼裡院,這才大踏步的遠離了小文。   “公子長情吶。可惜咯......”小文嘿嘿一笑,不再多加言語。      此後的月餘日,白斬夜接受了三五次的邀約,與一群世家子去酒肆喝酒聽書,也抽出四五日的時間,與人在煙波湖鬥船賭錢。   他贏多輸少,贏了請客吃飯,輸了也會請客飲酒。   隻要有白斬夜在的地方,必有止流霜的身影。她並不過分糾纏白斬夜,與他說話也不多,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二小姐對展君的垂涎三尺和勢在必得。   白斬夜則顯得無欲無求,淡定自若。他對待二小姐頗顯的寬仁大度,照顧有加,偏偏又眼神清澈,從無逾矩之處,任誰都能瞧出他對二小姐毫無旖旎之念。   頭兩回去酒肆,白斬夜還會應朱友天的央求,遣人去邀約秦九艷,但她的侍女一直堅稱阿九姑娘病了,不便見客。   朱友天失望了兩次後,不再主動提起約見秦姑娘之事,但他替白斬夜付酒錢時又特別爽快。   白斬夜心中知曉秦九艷已取回了聚靈寶丹,正在全力閉關,以期待能一舉突破結丹境,成為一方諸侯強者。   他微微一笑後,並未告知色迷心竅的靈子境小修朱友天。   九月之初,天氣漸涼。   這一日。   白斬夜接到陳長進的請柬,邀約他去煙波湖參加聚會。   他便攜了小文出門,雇了一輛馬車,直奔煙波湖邊而去。   九月的荷花在湖中雖已開始衰敗凋謝,卻催生出另一種頹廢之美,亦有可賞可玩之樂。   酒過幾巡之後,世家子們三三兩兩的聚攏在一起,喝酒閑談起來。   陳長進對坐在他左右兩側的白斬夜和閔姣姣小聲的說道:   “聽說了嗎?   前幾日的下午,有一個衛城士當職時,忽然發了失心瘋,舉劍砍死了一個同僚,砍傷了數個。最後,他被一個護衛小統領親手拿下,帶人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送進了靈清宮。   那小統領其實就是我大哥陳飛,我私下裡追問過大哥,他說那衛城士修煉出了大岔子,差點墜入了魔道,不得已才被扭送進了宮。   但我壓根不信大哥的話。你們可知為何?”   說到這裡,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得意洋洋的等著兩個聽眾追問緣由。   白斬夜眼眸微動,正要主動開口詢問時,忽然生出一種後背正被人注視的芒刺感。   他驀然回頭查看,卻見一個瘦骨嶙峋的年輕人,站在十餘丈外,神情愣愣的盯著他。   他略一思酌,便起身走了過去,微笑著問那消瘦少年:   “這位小兄弟,你是尋我嗎?”   少年的麵色灰白,瘦得脫了骨像,裹著一身厚厚的粗布衣裳,像是極為怕冷。   那雙因極瘦而略略外凸的大眼如同被蒙上了兩片灰霧,吞噬掉了少年眼中所有的光亮,隻剩下一片灰暗和迷茫。   他定定的看了白斬夜半晌,無神的大眼裡漸漸聚焦出一團炙熱的光來:   “你是……那個展君?那她呢?”   白斬夜這才將眼前這個形銷骨立的少年與肉湯鋪子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聯係起來,自然也猜到了他口中的“她”是誰。   “她呢?”少年再次發問。他仿佛突然活了過來,眼中的炙熱之光極盛、極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白斬夜不由微蹙起眉頭。   這少年既然生活在靈清城,必然清楚凡人與修行者之間的差距,如鴻溝,如天塹,如鯤鵬之於浮遊。   知曉他對齊好好而言,不過是萬千年歲月裡,飄過身側的一絲輕柔之風,一片揚灑之葉,一朵飄落之花,隻在相遇的一瞬,才會惹來她一聲輕嘆。   所以,他為何要對一個強大的女修生出這無望的執念?   “如果你想尋閔姣姣小姐,那便是。”   白斬夜指向人群裡的一個身影。   “我知道她,她是閔小姐。可她不是她。”   少年眼中的炙熱漸漸冷卻,消散,眼中重新漫起灰色的霧氣。   他望著遠處的群山,突然自言自語起來:   “那日,我第一次見她,她正蹲在墻頭攀折我家院裡一枝梨花。她看到了我,就把手裡的梨花送給了我,還叫我小郎君。我從未見到這麼好看的梨花。我很高興,便鼓起勇氣請她去我家鋪子裡吃肉湯。”   “她,很喜歡。”   說著,他凹陷的兩頰突然展開一抹羞澀卻又快活的笑容。   “第二次,她來我家吃肉湯,說很喜歡我娘煮的肉食。我告訴她,巷子裡那家鋪子的麵餅也不錯。她很高興,說很好吃,還特意為我帶了一份作為饋禮。”   “我也好高興,我喜歡的麵餅她也喜歡。”   “她離開的時候說下次見。可是我等了好久,她都沒來。”   少年看著白斬夜,眼睛裡湧出希冀的淚花:   “她還會來吃肉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