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 一縷縷甜潤清香的氣息從滿樹粉紅色的桃果中溢出,浸滿了整個前院。 而桃樹下的石桌上,則攤著一本古舊的書冊,支著一隻炭火泥爐。 爐上的茶壺“咕噥噥”的響著。 白斬夜飲下盞中的茶水,又端起茶壺續上一盞,而後撚起兩指,翻過了一頁書冊。 “公子,二小姐又遣人送請柬來了。” 小文笑瞇瞇的上前來稟報。 “我不便出行。”白斬夜連頭也未抬。 “知道了。” 小文拱了拱手,便走至院門處,對門外等候的灰衣侍從滿臉歉意的說道: “實是不便吶。公子這幾日到了修行的緊要關頭,實在抽不出心力去赴約。還望小郎君諒解一二。” 那侍從聽罷,點了點頭,不再多做糾纏,拱手離去。 小文打發走了侍從,便繼續坐在院門側的木凳上做個沉默的守門將。 白斬夜則耐心的翻著書頁,一邊嗅著空氣中飄蕩的桃果香氣,一邊輕嘬著滾熱的茶湯。 傍晚時分,小武回來了。 他左手拎著一隻近兩尺高的木製食盒,右手提溜著兩壺清酒,滿麵憨笑而歸。 “今日收成如何?”小文笑瞇瞇的詢問。 “武爺爺出馬,有打不到魚蝦的時候嗎?” 小武鼻子中噴出一股自得的粗氣,而後大踏步的奔到石桌旁,將食盒和酒壺輕輕的放下: “公子,我路過一家烤食鋪子,見那家的雞和兔子烤的不錯,就帶了些回來給你嘗嘗。” “你再去弄幾道小菜,你我三人同享晚食。” 白斬夜溫和一笑,柔聲吩咐道。 “好嘞。” 小武歡喜的應了一聲,便又大踏步的奔進了庖屋。 不多時,小武端呈來三碟菜食,小文幫忙收拾了石桌上的物什。 三人便聚在桌上享用起晚食來。 “公子,這滿樹桃果真要禁錮到冬日去啊?” 小文一邊撕扯著兔腿,一邊仰頭看向一顆垂在他腦門上方的果子。 “你有異議?” 白斬夜微挑起半邊眉,瞥了他一眼。 “那倒沒有,隻是我日日嗅著這果香,總忍不住想摘幾個下來吃。” 小文笑瞇瞇的回了一句,然後伸手將頭上懸掛的果子摘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啃咬,吃了個乾凈。 “你想吃便吃,廢話怎那麼多。難不成公子還舍不得讓你吃麼。” 小武譏笑一聲,斟滿一盞清酒,一口吞了個乾凈。 小文幽怨的掃了一眼小武,鬱悶的說不出話來了。 晚食之後,小文拾掇碗碟,小武則跟著白斬夜進了主屋,稟報近日探來的消息。 “公子,我摸清楚了止流雪姐妹的事情了。” 小武興沖沖的說道: “止流雪姐妹一直在爭奪靈清宮少主之位。據說止玡原本是屬意止流霜的,後來又改了主意,將許多權柄下放給了止流雪。” 白斬夜微點了點頭: “止流霜對此有何反應?” “公子,我也對此事很好奇,就灑了五千金,找人買通了靈清宮的幾個侍從。 其中一個侍從講了一個有趣的往事,說是一百三十年前,止玡帶著止流霜前去上玄宮拜訪太上長老將天。止流霜回到靈清宮後,逢人便宣揚上玄宮將寒哥哥的過人之處。結果不久後,將寒卻喜歡上了靈清宮的大小姐。” 小武繪聲繪色的講述道: “止流霜得知將寒和止流雪的事情後,百年之久都再未再主動提及過將寒。 可去年,將寒帶著禮物去靜虛宮見了紀淩月後,止流霜卻對紀淩月出口痛罵,還編成故事傳去了啟明城,最後才惹來了那個齊好好。” “公子,難怪小文說止流雪懼怕齊好好呢。紀淩月畢竟是將寒名義上的未婚妻,這要是她故意叫齊好好上門找茬,止流雪當日可就要顏麵掃地了。” 小武搖了搖頭。 白斬夜聽罷,輕笑了一聲: “齊好好為何萬裡迢迢趕來了靈清城,卻隻肯找止流霜和幾個造謠者的麻煩,而輕易放過了止流雪?明明她與止流雪已經在‘芙蓉院’碰麵了,為何不鬧一場再走?” “誒,對呀。” 小武撓了撓頭,臉上浮起一抹疑惑: “齊好好既然特意去找了止流雪,為何又把她輕易放走了?” 白斬夜微微一笑: “將寒去年去見紀淩月,離開之時不是很狼狽麼。或許紀淩月與他已經解除婚約了。” 小武眼睛一亮: “公子說得對!如果止流霜想要趁機報復止流雪,隻需要把紀淩月引來,就足以讓止流雪徹底丟個大臉! 可惜的是,紀淩月應是早就知道將寒與止流雪的事情,所以去年便趁機與將寒解除了婚約,讓止流霜的計謀落成了一場空。” 白斬夜扶了扶額,繼續追問道:“止流霜對止流雪可有不敬之處?” “說到這個麼.....” 小武忽然有些支支吾吾起來。 “這很難回答?” “呃,公子...... 是這樣,按照侍從們的原話,你沒到靈清城之前,二小姐對大小姐是畢恭畢敬,言聽計從,乖巧懂事。可自打你來了靈清城,二小姐就跟入了迷魂陣似的,開始與大小姐爭吵不休,鬧得不可開交。” 白斬夜若有所思,微點了下頭,又問道: “止流雪的喜好可有打聽清楚?” “公子,止流雪名中不是帶著一個雪字麼,所以她尚白。上玄宮將家子弟皆以白衣為常服,聽說將寒是穿白衣最好看的那個。” 小武略想了想,繼續補充道: “止流雪金枝玉葉,非緞綢華衣不穿,非瓊漿玉露不飲。 光是為她織衣裁縫的侍從就有四五百人,為她釀酒烹食的也有百餘號人,每日侍奉她起居裝扮的侍從也有十七八個。” “重享樂?” “公子,這你可猜錯了。你可知靜虛宮那位,光是庖廚就養了三百多個,貼身侍奉者據說有近百人。與之相較,止流雪算是過得比較簡陋了。” 小武忙出聲解釋道: “人族三大宮有十萬年的積累,與俺們那裡差別甚大,不能混在一起比較。譬如俺們老家聚靈晶石脈洞總共才開出五十四處,公子你占了三座,可靜虛宮那位,聽說光她一人名下就有近兩百座......” 聽到小武的話,白斬夜對魔域的貧困瞬間便有了更直白、更戳心窩子的感受。 他微默了默,而後輕“嗯”了一聲,以示自己聽明白了。 “那個發瘋的衛城士可打聽清楚了?” “這個俺、我還沒搞明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找人打聽過,說是那衛城士私下裡修煉魔功,導致走火入魔了。 這個說法不甚可信,因為那衛城士被陳飛送進宮裡後,就沒有任何動靜了。” “嗯。” 白斬夜點了點頭,溫聲贊揚道: “短短十日內,你就搞清楚了這麼多事情,辛苦了。” 小武樂嗬嗬的撓了撓頭: “為公子效力,應該的,應該的。” 白斬夜微微一笑,語音更加柔和了一些: “隻是,你千萬要記住,探聽消息後,一定要確認消息的準確程度,莫要被人輕易牽著鼻子走。” 小武怔了怔。 “齊好好來靈清城見了止流雪,這是事實。但紀淩月是否和將寒解除了婚約,不過是你我猜測,這便算不得消息。日後,打聽來的事實和這種揣測來的消息,一定要區分了說,不能混為一談。” 白斬夜溫聲解釋道。 小武被此話點醒,忙點了點頭: “我知曉了,公子。” “嗯。你今日也累了,好好歇息吧。” “謝公子。小武告退。” 小武拱了拱手,躬身退了出去。 等小武掩了屋門,白斬夜才從木凳上起身,在屋中踱起步來。 良久後,他輕笑一聲,自言自語道: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莫過於敵人和對手。止流霜一擊不成,便將我作為壓製止流雪的第二擊。 她是篤定止流雪一定會對我感興趣? 若是如此,這倒是很妙了......”
第三十四章 這消息倒是很妙了(1 / 1)